另外几个世家女也是心有同感地纷纷颔首,暗道:这些勋贵女实在是举止粗鄙,难登大雅之堂。
嘈杂的喧哗声令她们听琴赏雪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唯有庾朝云神情不变,借着抚袖的手势摩挲着袖内的香熏球,淡淡地提醒了一句:“她们也许又打算像上回在上林苑时那样……”
此话一出,在座的其他人脸色瞬间都变了,不由都想起当日在猎场外韦娇娘她们故意用锣鼓声扰乱琴音。
当时还害得自己弹琴时不慎断了弦,真真可恶至极!身着一袭黄衣的曾姑娘轻抚着自己的手指,指尖又忆起当日断弦之痛。
曾姑娘反复地抚着微颤的指尖,玉齿咬了咬下唇,从牙关间挤出了四个字:“欺人太甚。”
说到底,韦娇娘不就是仗着卫国公撑腰,才敢如此嚣张吗?
“庾姑娘说得是,她们定是存心的!”蓝衣姑娘把声音压得低低,勉强维持着世家女的风范。
那个弹琴的紫衣少女自然也听到她们的对话,手指一抖,琴音乱了一拍。
她紧紧地锁眉,干脆按住了琴弦,琴音戛然而止。
周围一静,右侧传来的说笑声似乎变得更刺耳了。
“我看……”庾朝云又道,两个字把一众世家女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庾朝云不紧不慢地接着往下说:“不如与她们斗琴。”
斗琴?
一众世家女皆是一愣,面面相看。
斗琴是大景朝的传统。
传闻太祖皇帝在位期间,时常在民间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有一年太祖皇帝下扬州时,在秦淮河上乘船偶遇一艘画舫,双方因为让道之事起了争执,两艘大船堵在河道上,以致往来的其它船只也难以行驶。
太祖皇帝见画舫上有一绝色美人,又听闻美人是扬州第一才女华清猗,琴艺出众,就提出与对方斗琴,谁落败,谁让道。
华清猗接受了挑战,一曲罢,太祖皇帝叹曰:“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自叹弗如,甚至没有弹,就认了输。
太祖皇帝有怜才惜美之心,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华清猗婉拒了太祖皇帝的美意,一生钻研琴艺,后来成为了一代大家,名震天下。
自那以后,大景朝的女子就有了斗琴的传统。
斗琴“斗”的不是“意气”,而是“才气”。
曾姑娘挑眉斜睨韦娇娘等人,略带几分嘲讽地说道:“她们会弹琴?”
“这萤火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紫衣少女似笑非笑道,随手拨了根琴弦,姿势优雅,纤纤玉指如兰似玉。
几个其他世家女的脸上也露出相同的讥诮与不屑。
都说这些勋贵人家的贵女个个上马能拉弓,下马能提刀的,就凭她们的粗手粗脚,便是学过几天琴,那也不过是半桶水罢了!
让她们敲锣打鼓还差不多呢!
第170章
“赵妹妹说得好,萤火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庾朝云掩唇轻笑,意味深长地环视众人一圈,“不过,这鲜花还需绿叶衬。”
她这最后一句话说得众世家女心中一动。
她们今天本来就是要在大皇子面前露脸的,有人衬托才能显得她们的琴艺超凡。
庾朝云将众人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内,似有几分感慨地说道:“我大景朝刚立国五十一年,正如鲜花着锦,蒸蒸日上。”
“自古以来,开国依靠武将,治国仰仗文官。”
“是以,先尚武后重文,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历朝历代的皇帝想要让国家绵延昌盛,终究是要靠文官治国,这一点,任何一个皇帝都心知肚明,所以先帝才会力排众议重新扶持世家,今上登基后也在拉拢那些寒门文臣。
帝心之所向势必会影响整个大景的风气,这些勋贵现在还尚武,但很快也会向他们世家靠拢,学习君子六艺,崇尚高雅之道。
回顾历史,每一朝都不曾脱离这个规律。
听庾朝云这么一说,曾姑娘、赵姑娘等世家女甚是受用,心头的那点憋闷感一扫而空,一个个目露异彩,腰杆挺得更直。
顾盼间,别有一种高人一等的超然与自傲。
百年世家,即便国家朝代更迭,也唯有他们世家屹立不倒!
他们世家是鲜花,而这些个所谓勋贵,祖上不是种地就是放羊,要么就是杀猪卖肉,甚至不乏商贾铁匠之流,根本上不得台面,也不过是陪衬他们世家的绿叶罢了。
“庾姐姐说得好。”曾姑娘神采飞扬地抚掌道。
庾朝云唇角微微翘起,噙着一抹端庄温和的笑容,似乎连那唇角的弧度都是精心计算、演练过无数遍。
她意味深长地接着道:“如今凤阳大长公主还在,等到她……”
她没有再说下去,未尽之言显而易见。
无论凤阳大长公主有过怎样的辉煌,也敌不过岁月,她现在已经年过花甲,年老力衰,怕也没几年了……
曾姑娘轻轻撇了下嘴,略带几分轻慢地说道:“这些勋贵女子平日里舞刀弄剑,个个把凤阳大长公主挂在嘴上,说什么以她为楷模,呵,简直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说着,曾姑娘还故意斜了韦娇娘一眼,就差指名道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