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简这一喊,那两个好不容易止住哭的孩子又哇哇大哭起来,快要掀翻屋顶。
顾四爷与顾五爷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心知肚明顾简是在迁怒。
顾五爷讪讪道:“二哥,你这么大声,小心吓到了孩子。”
周围更乱了,还有几个姑娘念念有词,学着顾燕飞之前的样子向着祖宗牌位自报家门,仿佛这样就能给她们安全感。
顾太夫人似乎全然没注意周围的骚乱,目光怔怔地望着老侯爷的牌位。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使力,几乎将手里的佛珠串捏碎,直捏得手指的关节都白了。
“是你,对不对?”顾简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
顾简抬起完好的左手指向了几步外的顾燕飞,振振有词道:“昨天,你和真姐儿在祠堂里跪了一夜,肯定是你趁机对你祖父的牌位做了什么手脚,对不对?!”
顾简越说越觉得是这样,音调也越来越高亢,真恨不得当着列祖列宗的面给这野丫头一顿家法伺候。
顾燕飞一派泰然地以手指卷着胸前的一缕头发,但笑不语。
在顾简看来,这无异于承认,更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他有心好好教训一下顾燕飞,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她走去。
可才走出两步,左脚绊到了右脚,身子一个踉跄,就失去了平衡,往前摔去。
“侯爷!”
“爹爹!”
王氏以及二房的几个人公子姑娘们齐呼出声,却也来不及去扶顾简,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顾简在平地摔了一跤。
顾简的右肩落地,伤上加伤,他嘴里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顾燕飞唏嘘地摇了摇头,摸着下巴叹道:“呀,祖父生气了。”
“笃笃,笃笃笃……”
前方的牌位还在不断地振动着,那种单调无比的声响听得人心情烦躁。
顾简额角的青筋乱跳,右肩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的面庞扭曲狰狞。
王氏心疼地叫着:“快,快扶侯爷起来。”
所有人都没动,心里全都萦绕着一个念头:父亲(祖父)怕是真的生气了。
王氏只能走过去,使唤儿子一起把顾简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顾简又羞又恼,当众摔了这么一跤,被两个庶弟和其他人看了笑话,这就像是往他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似的。
右肩膀处的疼痛越来越强烈,疼得他有些站不稳了,却也只能勉强站住,额角冷汗滴落。
他是定远侯,是这顾家的家主,当然不能在这对兄妹跟前示弱,更不能担上“惹先父不快”的名头。
错的当然不会是他,是他这几个侄子侄女!
“你们真是太让我失望了!”顾简几乎用尽周身的力气才勉强把话说完整。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了,仿佛这样会更加有理:
“真姐儿,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如今怎么这般自私,你祖父在世时这样疼她,你居然对他的牌位做手脚。你祖父在天之灵,如何能瞑目?!”
“还有你,顾燕飞,你就是个搅事精,你差点坏了你三妹妹的亲事还不够,现在连你大姐姐的婚事也要搅合了吗!?”
“你以为你稍微玩些把戏,就可以把大家都耍得团团转吗?!”
顾简要让家里人全都看清楚这丫头的真面目。
王氏扶着他,心里惶惶不安,忍不住看了看老侯爷的牌位。
她很想劝他别说了,免得又摔了。
孩子们被这破口大骂声吓得哭闹不休,尖锐的哭喊声让其他人也更觉得心慌,顾四爷、顾五爷给妻子儿女使着眼色,慢慢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顾太夫人对这一切似乎都无动于衷,她一动不动地盯着老侯爷的牌位,似乎在怀念着什么,又似乎望向了某个不在这里的人。
她苍老而浑浊的眼眸在重重影影的烛影中愈发阴沉,身子僵直。
在最初的惊慌后,顾太夫人渐渐冷静了下来。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她不怕他;他都死了,更不用怕他。
这一眨眼,就十四年过去!
活着的人就只剩下了她一人……
顾太夫人叹了口气,颇有一眼万年的唏嘘。
她的目光轻轻地在顾燕飞身上扫过,什么也没说,对她来说,这牌位发出的异动到底是不是顾燕飞做的手脚,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真姐儿,别胡闹了。”
顾太夫人徐徐地转头看向了两步外的顾云真,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用不容质疑的口吻道:“你今天必须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