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个人都气得直发抖,脸色潮红,后脑更疼了,却听一句轻飘飘的声音钻入耳中:“素娘已经被送去官府了。”
啊?!庞嬷嬷一怔,打转的眼泪停在了眼眶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燕飞安抚地拍了拍庞嬷嬷苍老厚实的手背,反过来宽慰她道:“据我所知,她已经被发配边疆了。”
顾燕飞眸底掠过一道冷芒。
她不想让素娘死在流放路上,顾渊就托了他的狐朋狗友,务必要把人活着送到流放地。唯有活着,才能让犯错之人知道何为生不如死!
“活该!”庞嬷嬷义愤填膺地斥道,“素娘早就该遭此报应的!”
她的胸脯急剧地起伏着,失血过多的脸庞苍白如纸,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眼角。
“嬷嬷的伤还没好,不可动怒。”顾燕飞一边劝,一边不动声色地给庞嬷嬷诊了脉。
脉象浮大中空,如按葱管;肝郁气滞,气血运行逆乱。
问题不大,也就是失血过多,再加情绪过分激动。
顾燕飞顺手在庞嬷嬷的手背上飞快地画了一道静心符,指尖动得飞快,在对方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前,她已经收了手。
庞嬷嬷只觉得一股清凉的感觉自右手背急速地流遍全身,全身的燥火似乎都在一瞬间被浇熄了。
顾燕飞吩咐卷碧给庞嬷嬷倒了一杯温茶水,递给了她,同时问道:“嬷嬷还记不记得你怎么会倒在路上?”
庞嬷嬷慢慢地喝了两口温茶水,冷静下来后,记忆翻涌而来。
她理了理思绪,从头说起,声音还有些虚弱:“月初老奴在青州老家收到了大少爷的信,大少爷在信里说了姑娘十四年前被素娘调包的事,还说姑娘初来京城,怕姑娘不习惯,想让老奴过来帮衬一下。”
当庞嬷嬷当收到那封信的时候,几乎傻了,气得差点没脑充血。
一想到姑娘从小受苦,如今又在侯府中孤立无援,怕是会被顾云嫆给欺负了,庞嬷嬷就心急如焚,急冲冲地上了路。
她终于是见到了姑娘!
庞嬷嬷死死地盯着与她相距不足两尺的顾燕飞,心如绞痛。
他们姑娘可是夫人与先侯爷的亲生女儿,金枝玉叶,本该一辈子金尊玉贵地长大,却被人这般作践了十几年。老天实在不公!
“吱嘎!”
旁边的一扇窗户被狂风吹开了一条缝,外面的风雪更大了,几片零星的雪花从窗口飘了进来。
庞嬷嬷回过神来,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声音嘶哑地接着往下说:
“老奴是今天刚到的京城,一早就去了侯府,但是被童二郎家的打发了。”
“她告诉老奴,二姑娘亲口说,不需要老奴。”
当庞嬷嬷听到这句话时,心里十分难过,就像是一腔热血被人当头倒了一桶冷水。
即便如此,庞嬷嬷还是没离开京城。
哪怕姑娘不需要她,但是,她还是想留在姑娘身边。
“老奴想着怎么也要见姑娘一面,给您请个安,就打算在京城先租个宅子住下,只要每天去侯府那边候着,说不得有机会能够候到姑娘出门。”
“下午老奴去找宅子时,有个陌生的妇人找老奴搭话,说有处空宅子可以租给老奴,老奴瞧着她模样和善,就去看了,不想……”
庞嬷嬷摸了摸包着厚厚白布条的后脑,讷讷道:“不想竟被人打晕了。”
她一摸伤处,后脑又开始作痛,倒吸了一口气。
她猛地打了个激灵,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愣愣地看了看左右,问道:“姑娘,老奴怎么会在这里?”
“我把你从路边捡回来的。”顾燕飞先回答了对方的疑惑,然后才解释道,“我今天一早就去上林苑猎场,早上卯初就出发了,今天还没有回过侯府。”
“童二郎家的,现在在慈和堂伺候着。”
顾燕飞的最后一句话让庞嬷嬷身子剧烈一震,眼神惊疑不定。
童二郎家的也是先夫人的陪嫁,所以庞嬷嬷才会信她说的,姑娘不需要自己了。
没想到这才几年童二郎家的居然就去了慈和堂,让庞嬷嬷不免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顾燕飞的目光定在了庞嬷嬷憔悴的面庞上,正色道:“我并不知道嬷嬷来了。”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现在。
上一世当她知道的时候,庞嬷嬷已经走了。
不,庞嬷嬷也许不是走了,而是死了!
上一世,庞嬷嬷怕是像今天一样倒在了路边,无声无息地逝去了……
顾燕飞乌黑的大眼幽深如夜空,只是不见一丝星光闪耀。
这时,庞嬷嬷也反应过来了,再次用手攥住了身上的薄被,震惊地脱口道:“太夫人!”
“可为什么?!”
最后三个字庞嬷嬷压得很低,呢喃地飘出嘴唇,既是自问,也是不解。
“是啊,为什么呢。”顾燕飞声音如寒风掠过水面,又清又冷,似讥非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