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捧着手中堆满各种金银锞子、玉佩扳指、珍珠项圈等等的红色托盘上前了半步,笑嘻嘻地对顾燕飞道:“姐姐就下一注吧,我们也就是玩玩。”
李逐浪殷勤地又道:“大伙儿都是凑个热闹而已,押大押小都随意……”
他只差没说,输了算我的,话其实都到了嘴边,但又怕自己孟浪。
顾云真认得李逐浪,落落大方地笑道:“好,我也下一注……”
她左顾右盼地看了看那琳琅满目的红、蓝托盘,凑过去问顾燕飞:“二妹妹,你说哪队会赢?”
顾燕飞微微一笑,笃定地说道:“平局。”
顾云真与李逐浪等人皆是一怔。
小少年忍不住提醒道:“平局的几率不足一成……”
平局罕见,押平局等于是给庄家送钱。
“可以可以。”李逐浪迫不及待地打断了表弟,抚掌道,“押平局赔率大,赢了的话,赌注可以翻几番。”输了也没事,美人高兴就好!
小少年对自家表哥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道:表哥为了讨美人欢心,真是毫无原则。
顾燕飞被挑起了几分兴致,想下注,但一摸空空的荷包,才想起了自己没带银子。
“骨碌碌。”
一个小巧的金元宝被人从窗外抛了进来,在桌上打了个滚儿,俏生生地定在了顾燕飞跟前。
紧接着,窗外探出一张黝黑清秀的脸庞,咧嘴一笑,笑容灿烂得不得了。
“顾姑娘,我们公子替您押!”小拾愉快地对着顾燕飞挤眉弄眼,手里端着一个暗红描金桂托盘。
“……”李逐浪也想代顾燕飞押注的,但晚了一步,脸瞬间僵住了,心道:哪位公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莫非是情敌?!
“小拾。”对上小拾乌黑明亮的眼眸,顾燕飞心中一动,想起方才在水阁外感受到那道视线,心下了然。
原来是他啊,倒是巧了。
“公子让我给姑娘问好。”小拾的笑容愈发灿烂,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同时从托盘上取下一杯酒,端到顾燕飞跟前。
这是一杯桂花酒,浅黄色的酒液清透如琥珀,其中飘着一朵朵小巧玲珑的金桂花,散发出一股清雅的香味,相比新鲜桂花那种浓郁的花香,这淡淡的酒香恰到好处。
顾燕飞执起这杯桂花酒,嗅了嗅,挑眉道:“琼芳斋的?”
“姑娘真是识货人。”小拾噗嗤笑了,以目光引导顾燕飞看向湖对面的月光楼。
顾燕飞微抬下巴,遥遥地看到了三楼的纱幔被一只修长的手挑起,露出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因为距离挺远,青年俊美的面庞不甚清晰,只看到他手里也捏着一个同样的白瓷酒杯。
白衣公子信手举杯,隔空遥敬,接着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这一杯是为丹阳城所敬。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眼,顾燕飞笑靥轻绽,清极艳极。
她也对着湖对岸的楚翊遥遥举杯,仰首一饮而尽,动作优雅不失率性。
李逐浪因为美人的笑容呆了呆,随即才伸长脖子往窗外张望,想看看情敌到底是谁,心下懊恼不已:他怎么就晚了一步呢!
可惜,他什么也没看到,覆在窗户上的那层朦胧轻纱挡住了他的目光。
水阁外,传来一阵喧阗的笑语声,又有一些人也结伴从花园那边回来了。
见人声渐近,小拾对着顾燕飞拱了拱手就走了,也没给李逐浪试探套话的机会,与此同时,七八人鱼贯地跨入水阁中,脸上大都挂着古怪的笑容,兴味盎然地窃窃私语着:
“方世子怎么会摔下花圃呢?”
“你想知道,怎么不去问康王殿下!”
“定远侯府的顾二姑娘不是也在,问她不是一样吗?!”
“话说,他们三个怎么会恰好在那里?”
“……”
众人的猜测声时不时地飘了过来,此起彼伏,一盏茶后都没有停歇,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势头,从水阁一直蔓延到马球场那边。
然而,当换了一身新骑装的顾云嫆回来时,这些人又像哑巴似的噤了声,因为康王就陪在她身边。
马球赛并没有因为这段小插曲而中断,受伤的方明风没再出现,下半场由康王顶替他上场。
下半场比赛只是延迟了一盏茶,就在一记干脆的锣声中开始了。
肆意的马蹄声伴着众人的欢呼声再次响起,那白色的球鞠被人高高打向了天空……
康王初下场,精力充沛,意气风发,他又有意在心上人跟前一展身手,下半场开始没多久就进了一球,可顾云嫆的状态明显不如之前,失误了几次。
顾云嫆很快调整了心态,奋力追赶。
两队你追我赶,谁也不肯相让,当下半场比赛进行到一半时,马球场的入口一阵骚动。
水阁中有人轻轻地“咦”了一声,顾燕飞不由侧目。
就看见花园方向,十几个人簇拥着两位气质不凡的贵妇浩浩荡荡地朝这边走来,一个年长些,四十来岁;另一个年轻些,三十四五岁。
所有人都以那年长的美妇为尊,众星拱月地簇拥在她身侧,甘愿成为陪衬的绿叶。
那中年美妇身着一件酱紫色缠枝菊花对襟褙子,里头是霜白小竖领中衣,下头一条深色刺绣马面裙,头上简单地绾了个圆髻,插一根白玉如意纹扁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