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顾太夫人心乱如麻,不安、恐慌、忐忑、忌惮等等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迁怒地斥道,“你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怎么就不知道为家中老幼积点德!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戾气也太重了!”
“你身上背了这么多杀孽,不如剃度了去庵堂给府里祈福吧!”
“太夫人恕罪……”许嬷嬷傻眼了,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
她脚下一软,跪倒在地,膝头被地上的猫毛与灰烬弄脏,可她已经顾不上了。
许嬷嬷连连给顾太夫人磕头,光滑如鉴的地面磕得她额头很快肿了一大块,但是顾太夫人心如铁石,毫不动容,拔高音量喊道:“来人。”
李嬷嬷与大丫鬟白露闻声而来,就听她斩钉截铁地吩咐道:“许嬷嬷以奴犯主,当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等她领了罚,就把人送去梅庵自省!”
李嬷嬷与白露闻言皆是一惊,许嬷嬷吓得神魂俱散,继续磕着头:“太夫人,奴婢知错了。”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身子更是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惶恐不安。
这侯府上下向来是逢高踩低,她从前受太夫人重用时,连着家人也沾光,她的长子与次子都在侯府当差,三个超过十岁的孙子跟着公子们当小厮。
现在她被太夫人厌了,她的子孙恐怕也会被人踩上一脚,再无出头之日。
顾太夫人板着脸,毫不动容。
对于太夫人的性子,慈和堂上下再了解不过,李嬷嬷叫来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客客气气地对许嬷嬷说道:“许姐姐,得罪了。”
那两个婆子心惊不已,谁也没想到一向受太夫人信任的许嬷嬷突然之间就被厌弃了,她们赶紧一左一右地把许嬷嬷从地上拖了起来,粗鲁地把人往外拖。
“太夫人,唔……”
许嬷嬷还在不死心地喊着,被人用帕子塞住嘴,只余下些许咿唔声。
很快,慈和堂里就安静了下来,只有前方的门帘在半空中簌簌地摇晃着。
又有两个洒扫的小丫鬟走了进来,以最快的速度清理着地上的碎瓷片与茶水。
“派人去白马寺说一声,我明早去白马寺上香……”顾太夫人吩咐道,心跳还是有些快,如擂鼓般回响在耳边。
不想,白露脸上露出几分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请示道:“太夫人,大姑娘与三姑娘明早要去靖王府打马球,三姑娘刚派人来传话,说是想借用您的马车……”
侯府自然有的是马车,只不过太夫人与侯夫人的马车是最好的,既华丽又宽敞,去王府做客也体面,顾云嫆是太夫人养大的,她当然是找太夫人借马车。
打马球?!顾太夫人瞳孔翕张,下意识地抬手捂向额心,梦中被马球打到的位置又疼了起来,像是被人狠狠地敲了一棍子似的。
她越想越觉得这一切实在透着邪性。
她想让顾云嫆别去靖王府,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这几天她耳闻了一些消息,说是连太后明日也会莅临靖王府!
大皇子刚回京,久居深宫的太后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宫,说不定是想借机去看看京中的贵女好给康王定下一门好亲事。
现在是关键时刻,无论如何也不能大意,顾云嫆必须要去。
顾太夫人想去拿茶几上的佛珠串,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着,紊乱的心绪怎么也静不下来,心脏像是缺了一个口似的。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慌多,还是怕多。
她的嫆姐儿曾经批过命,禄贵印绶俱全,命主大贵,还能福及家人。
嫆姐儿是明珠,可明珠也怕蒙尘……不行,她得找人替嫆姐儿挡挡煞,以防万一。
这个念头放起,顾太夫人脑海中就浮现了一个名字:
顾燕飞。
无论是顾、方两家的亲事,还是真假千金,都是顾燕飞给嫆姐儿挡了灾。
想着,顾太夫人眼睛一亮,心绪总算稍稍平复了一些。
是的!顾燕飞天生就是来为她的嫆姐儿挡灾的!
窗外树梢上的奶猫用爪子挠了挠耳朵,一跃而下。
回去时,它又换了一条路走,一路走一路玩,尾巴愉悦地翘得老高,简直快翘上天了。
“喵喵……”
“喵喵喵……”
话痨猫进窗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顾燕飞表功,长毛尾巴反复地来回甩动着。
它亢奋地“喵”了一通,顾燕飞却是一脸漠然,吐出了三个字:“听不懂!”
晴光:“……”
它侧身一倒,直挺挺地倒在了书案一角的榧木棋盘上。
顾燕飞忍俊不禁地笑了,伸手摸了摸它柔滑的猫毛。
在曜灵界,晴光虽没有修成人形,但身为主人的她可以和结契认主的灵兽以神识交流,彼此沟通一些简单的话。
但现在晴光变成了一只奶猫,没有灵力,也没有神识。
顾燕飞听不懂猫语,也不在意,左右她明白晴光完成了任务就行,笑眯眯地说道:“今晚奖励你香酥小鱼干。”
奶猫不太满意,探出一只爪子拨动着旁边棋盒里的黑子,发出“嚓嚓”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