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褚开口声音还有些没缓和过来的干哑,“小姐,您再这样摇下去,明年的中元,怕是少不了陆知的一份纸钱了。”
还有力气来找他,倒是没有他想的那般娇弱,早知道就不给她挡了。
看着齐褚不知为何又闭上了眼睛,许念连忙的松手不动他了,她只知道不能让昏迷人睡着,所以找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先让他先睁眼再说,也没想这么多。
“陆知?”
“嗯。”
没动唇,只在喉咙口发出个音节。
“你还好吗?”许念觉得他好像不太好。
眼睛半阖着,过于安静了。
齐褚语带遗憾的回她:“不太好,可能是要死了吧”。
许念一着急,想说你前世比我活的时间还长,现在怎么还提前不行了。
只是眼泪都已经挂到眼梢了,一抬眸,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就睁开了眼,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
唇边弯起了一抹可疑的弧度。
许念顿时反应过来,愣神问:“你又吓唬我?”
掉下来的时候她以为是悬崖,那一刻是真的以为要摔死在里面,又疼又惨,说不定连个完整的尸骨都没有。
她脑子里想了那么多,可他一句都没纠正,带着她就是往下面跳。
直到现在,她一颗心仍旧悬在喉咙口没放下,又被他这般捉弄了一番,眼眶气到发酸。
连带着质问的话说的一点狠劲也没有,全是强撑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齐褚给她解释说:“小姐,这里顶多算是堰都城外的郊区,我们走的方向,还不至于有悬崖”。
他的声音有些轻,但是在这样寂静的山林里,落入到许念的耳朵里,却又足够清晰。
许念已经知道了,是她天黑又慌乱下,把前面黑压压的地方看成了万丈悬崖。
“陆知没有吓唬小姐,虽是石坡,但若是磕上硬石,只会稍微死得好看一些”。
明明才从生死关头走了一遭,齐褚的目光却平静到毫无波澜。
他侧眸看向许念,有几分玩味道:“小姐,看来鬼门关还暂时不收我们。”
许念触上他的视线,或许劫后余生还未缓和劲来,脑袋昏昏的,从这样的目光里,她竟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想法。
他或许刚才是真的在赌会不会死掉,如今赌赢了,你甚至还能感受到他从内到外的愉悦。
许念微微皱眉,刚想要说什么,却看见齐褚忽然偏过头来,盯着上方他们掉下来的地方,瞬间凝声说道,“我们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若是他们不死心,定然会找地方下来找我们。”
说话就说话,为何这般盯着她看,许念有些不自在,却在站起身来的时候,见齐褚还未动。
齐褚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在她回头用询问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忽然捂住了肩膀上的伤口,刚才面色不动稳如山的人,忽然皱眉喊起了疼。
他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小姐,陆知肩上的伤口,好像又裂了。”
闻言,许念果然面色一变,一脸紧张,想要蹲回身来查看他的伤怎么样了。
“小姐不用担心,一时半会还死不了”,齐褚黑潭似眼眸微妙的动了一下。
他道:“只是如今带上我,唯恐会拖累小姐,不若小姐自行找一个地方躲好,把我留在这里,若是那些歹人再追来,陆知也能在此拖延他们一时半会。”
许念觉得他现在这般样子十分无理取闹。
也不知道这人奇奇怪怪的情绪还有多少,她伸出手,不准让他再继续这些生生死死的话题了。
“起来,你的命我救的,你擅自做什么主”,见他只是静静看着自己,没有丝毫动作,许念忍不住催促:
“快些,你不是说他们快追来了,你再耽搁下去,我们就白摔这么一跤了。”
皎皎月光在她面上度上了一层冷白,伸出的手心上还有刮擦留下血痕,或许是先前被吓得悄悄哭过,最艳丽吸睛的是那双害怕又坚定的眼睛。
水光在其中涌动,明亮又清澈。
齐褚觉得很奇怪,他一点也不想要动,却还是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虚借着她的力起身。
也没多少力,还被拉得晃悠一下,乱伸什么手。
许念她本就是意思意思,也没想到他会真的伸出手来,见他垂着眸不知道想什么的样子,又噤了声。
这四周好像是个山谷,许念看了一圈,心里有些没谱,“陆知,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此时的池府,宾客都已经回去,安静下来的府邸,再不见任何热闹。
池言寓跪在堂前,眼中全是倔强,“父亲,母亲,你们什么时候才能真的考虑考虑我的想法!三年前你们明知道我心悦念念,就因为当时粟阳的案子与他家有牵连,你们不同意,你们以死相逼要我断了,要我去陈州郡给郡守的女儿做夫子。”
原本以为说出这般的话来他会愤怒,会质问,可气到一定程度,就只剩下心如死灰的沉默。
池夫人想要去拉他,“地上的寒气重,言寓,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池言寓却躲开了,“这次我回来,当我知道你们不再反对,甚至十分支持我的选择时,你们知道我为此多开心吗?”
他自嘲的笑了笑,“可你们让我的欢喜,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池太傅早就冷下了脸,“逆子!你现在是在忤逆指责你的长辈,你心中的礼孝伦常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