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厅内尖叫连连,慌乱时人潮拥挤,把苏鹤亭挤撞到角落里。他在那人影憧憧间喊着“爸爸”,几分钟后,他爸爸被人拿枪托击翻在地。
老苏口吐鲜血,牙齿都被打掉了。他债主太多,竟然记不起来对方是谁。他伏在地上,一只手被拉高,听到“还钱”两个字时,还能笑起来,用他一贯的话术:“我最近——”
对方给他一拳,又拽起他的头发,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想得很好嘛,拍拍屁股就跑了,把几百万的烂账都留给我们。”
老苏流了鼻血,他没有手擦,只能用力抽两下,目光乱飘,飘向苏鹤亭的方向,又飘走,说:“这怎么说呢,都是权宜之计。我最近又做了个新的,你们要不把它拿走?卖给光轨区。”
对方蹲下身,抽出匕首,用刀身拍了拍他的脸颊,道:“现在谁不知道你做的东西不值钱?时代变了,光轨区早不用你这种废物,没人要你的东西。”
老苏的鼻血淌到地上,他说:“怎么会,系统又无法取代人,我总比它们有闪光点,碰到识货的……”
对方道:“什么都别说了。”
苏鹤亭给人拎起来,拖到前面。他攥着那五百块,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眼神如同惊慌的小兽。
对方折了老苏的两根手指,在老苏的吃痛声中,慢条斯理地说:“我听说你儿子解了系统设的题。”
老苏痛得话不成句,在喘息中,仓皇否认:“他才多大?我解的,都是我解的!”
对方说:“是吗?那他没用了,还是个拖油瓶,我替你解决掉。”
枪口抵在苏鹤亭的脑袋上,上膛的声音清晰,让老苏发出喊叫。他不知是痛还是怕,道:“等等!”
他看向苏鹤亭,眼睛里亮晶晶的,是眼泪。
苏鹤亭没见过老苏哭,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五百块,飞快地递向对方。
对方道:“五百块可不够,要你来还才可以呀。”
老苏哽咽起来:“别这样。”
对方说:“不然怎么办?你能把自己右手的手指都切下来给我吗?如果你能,这笔账就算了,我可以拿着这些手指向顾客赔罪。如果你不能,我就拿你儿子还钱啦。”
老苏道:“我能!”
对方把刀递过去,指着老苏右手的中指,说:“来吧,先从这根开始。”
老苏握住刀,狠狠心,切了下去。那一下痛彻心扉,让他涕泗狂流,血都溅到了他脸上。
对方说:“够男人,再来一根吧。”
苏鹤亭攥着钱的手发抖,他扔掉钱,冲了两步,被拎了起来。他喊道:“爸爸!”
老苏咬紧牙关,把刀尖对准自己的食指。他猛地一用力——刀悬在半空,他从喉间逸出哭声,鼻血和手上的血混在一起,几分钟后,他突然松开刀,大哭起来:“我还给你,我想办法还给你!”
对方说:“我说过了,你切完,我走人,不然你儿子就没了。你怕痛啊?那这样好了,我帮你。”
他拾起刀,对准老苏的食指,一刀就切了下去。老苏再次发出号叫,让苏鹤亭浑身发抖。
对方说:“还有三根。”
老苏抱住手,拼命摇头。他张了张嘴,脸上的汗和泪一起流,然后他说:“拿走吧。”
这句话像是魔咒,让他痛不欲生。他闭上眼,不敢看苏鹤亭,额头重重地砸在地上,声音颤抖。
“……把我儿子拿走吧。”
深秋的雨一颗接一颗掉在地上,很快就在地上积出水洼。苏鹤亭是被老苏切掉的手指,他淋在雨里时,听见老苏在后面的哭声。
第100章 底牌
车门关闭, 驶向前方。要债的男人是个独眼,他说:“你猜,你爸会不会追出来?”
苏鹤亭浑身湿透, 用手一遍遍擦着脸上的雨, 看向车后窗。
独眼说:“答案当然是不会啦, 两根手指就能抵掉几百万的债,他这会儿正偷乐呢。”
苏鹤亭推开他们, 扑到车后窗。车玻璃被雨痕覆盖,透进路灯晕开的光。独眼贴心地给苏鹤亭擦了玻璃,好让他看得更清楚。
——爸爸是最爱你的人哦。
老苏每天都会这么说。在他忘记照顾苏鹤亭的时候, 他都会蹲下来, 摸摸苏鹤亭的头, 嬉皮笑脸地说句我最爱你。
这句话能支撑小孩忘记许多苦恼, 比起没吃饱,会着凉,还有给人骂, “我最爱你”真的很重要,它是苏鹤亭用来抵御一切的袄。
雨扑打在玻璃上,像泪一般地流。苏鹤亭怔怔地, 看着那空无一人的马路。他知道切手指很痛,但是拜托。
拜托你。
爸爸——
独眼说:“你看, 他没来。很多人都说父母之爱,好像人做了父母就会爱小孩,可并不是哦, 我从不这么想。”
独眼在玻璃上哈出雾, 再用手指画了个小人。小人没几秒就变淡了,映出苏鹤亭的脸。他残忍地说:“人总爱把自己想得很伟大, 可惜事实上,大家都怕痛。比起切手指,放弃你更容易。”
苏鹤亭盯着车窗,以为流在脸上的还是雨。他小声哽咽起来,被迫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老苏最爱的并不是他。
独眼转回头,朝下属扬了扬下巴。他们抓起苏鹤亭,把他装进了早就准备好的狗笼里。
独眼撩起自己沾到泥的裤腿,俯下身,对苏鹤亭说:“你爸的债,你得加倍还。从今天起,你就不是小苏了,你是正在出售的小猫小狗。你最好能照顾自己,别生病别乱叫,我最烦小孩了。”
他说完,扯下狗笼上的布,挡住了苏鹤亭。
苏鹤亭不想表现出害怕,可是他很冷,所以抖个不停。他蜷坐在笼子的角落,听见雨拍打车窗的声音。有几秒,他听见了自己的哭声,但很快,独眼就踹了脚笼子,警告他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