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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多磨六(1 / 2)

作为被提问者, 在短短一秒内就收到了群众投来的好奇视线。然而太宰依然表现出一副“状况外”的懒散模样。

“太宰先生没听说过吗?”直美将手机上的图片递到他面前,同时做出总结,道:“听说他自始至终都耐心非凡, 不仅一直陪着稻井小姐逛了半个商场,还一直给她建议。真好啊——”

“欸——”他很配合的瞪大了眼睛,随即开朗一笑:“完全没听说过呢。”

春野绮罗子走到一旁将文件放下, 说:“我认为是年下的可能性较大, 你看, 他对时尚什么的很了解吧?现在年轻的男孩子里有不少都会看时尚杂志。”

“我看未必。”见有人散开, 与谢野晶子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把手机往桌上随手一放, “只要是稍微会说话、懂得讨女人欢心的男人, 也可以做到这些。”

——毕竟在他们侦探社不就有实例吗。

直美则是用手指抵着下唇, 若有所思的说:“……不过啊,毕竟稻井小姐又漂亮, 性格柔软又温和, 如果是年下的男孩子死缠烂打的追求她, 说不定一个心软就答应了哦?”

她说这话时太宰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脱下风衣开始散热。闻言,他插了一句:“不是哦。”

“欸?”直美看向方才还说自己不知道的太宰。

后者则是以不变应万变的笑容, 道:“别看伊君表面上很好说话……其实有的地方意外的很强势哦。”

“什么什么?太宰先生果然是知道内情的吧?”闻言,直美两手撑在椅背上,转过身来, 双目冒光的望着他。

“嗯——”然而吊胃口这事, 还是太宰的拿手绝活之一, 他悠长的嗯了一声, 在直美看来, 就像在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似的。

却又在临门一脚的位置措不及防的停下,放松的微笑起来。

“接下来就是秘密了呢。”

自觉被逗了一道的直美气得转过身:“什么秘密啊,看来太宰先生也不知道,啊啊,到底会是谁呢?”

最后终结话题的,是始终在一旁忙着自己的事情,却对妹妹的一举一动在意得不得了的谷崎。

“——既然这么好奇,亲自去问她不就好了吗?”

回应他的,是太宰一贯懒懒又无力的抱怨:“真热啊~”

……

……

“初次见面,我是《blue》旗下编辑之一的小山,小山达郎。”

正在我对面坐下的中年男性编辑有着浑圆宽厚的下巴,头发在同龄人里还算是浓密。戴着一副精明的细框眼镜,结果是和他温厚的面容相衬显得矛盾,却在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下,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精明感。

“稻井小姐比我想象得要年轻呢。”

他虽然说的很客气,但我也知道是客套中的客套。通常来说给《blue》这类面向青少年杂志投稿的写手,年龄偏轻的有不少,我绝对不是个例,甚至说我算是偏年纪大的了。

“接下来就开门见山的说说刊登的事吧。”他笑着说,“因为稻井小姐看起来很不安,那我们就直接说正题吧。负责选稿的虽然是我,但是会交到上方的副组长进行二次筛选,首先要恭喜稻井小姐,刊登杂志是没有问题的了。”

“谢谢。”我喝了口冰冷的咖啡液。

也就是说我的短篇在几轮筛选后最后留了下来,证明不完全是运气成分。

他并不是很介意我不善言辞的事,我想也许是他编辑生涯多年已经见过了许多脾气古怪的创作人。小山先生继续说:“但是篇幅上希望能稍作调整,按照现在的稿纸字数划分,稻井小姐的《贩卖机》篇幅太少了,我们建议是扩写到八页的篇幅。”

一页400字,那就是要扩到3200字左右。

单张的稿费在4500円的话,换算过来就有接近四万円的收入。

“因为我们是面向年轻读者的杂志……所以和本部的《新潮》有很大差异,要迎合这个年龄层的喜好为主。”他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当然,我个人认为稻井小姐是很有潜力的,对你今后的作品也十分期待。”

我点了点头,说:“……其实我最初以为自己会落选。”

他哈哈的笑了起来,“初投稿者都会有这种心理。还是对自己笔下的作品多点信心比较好。”

接下来针对工作对接的事我们进行了一番详谈,期间不乏对我的多加鼓励。小山编辑可以说是经验老到,同他交流十分畅快。

在我以为主要任务已经谈好后,他突然提到一个我根本没想到的话题。

“对了,稻井小姐要不要尝试一下写恋爱小说?”

“恋爱小说吗?”我略有些惊诧。

像是怕我误会,小山编辑双手置于桌前,郑重的解释道:“我提出这个建议,并不是说基于‘女性就该写恋爱小说’这种刻板印象,是我在看过稻井小姐的blog后深思熟虑的结果。稻井小姐有看过之前《blue》上连载的一篇热门恋爱小说吧?”

“我知道,是宫本老师所写的,讲述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曲折相恋的故事吧?因为折射了不少社会现象,又对当下年轻人的心理剖析得十分到位,读者认为是一篇能引起强烈共鸣的细腻作品。”我说,“可是,恋爱小说部门已经有宫本老师了,我再试图去写什么恋爱小说……”

不就有点班门弄斧了吗?

还会被人说是想模仿她的成功路线吧?

“你也说了这是在‘已经有宫本老师的’前提下。”小山编辑目光如炬,迅速将精髓矛盾提炼出来,“事实上,老师以后会转到《新潮文艺》上进行作品连载,而且是从中短篇开始。”

“也就是说,《blue》现在关于恋爱题材的内容空缺了出来,为了避免读者审美矛盾,您建议我试着朝这方面发展看看?”

“我有看过稻井小姐在blog上的短文。我认为您在这方面天赋更甚。”他不紧不慢的朝我分析利弊,“宫本老师的爱情作品在于她集齐细腻又温柔的笔触……但是稻井小姐的风格是截然不同的,所以不需要担心会被人说成是风格雷同。”

我问:“请问,在您的眼中我的爱情故事是什么风格呢?”

“用两个词来说,就是‘鲜明’和‘强烈’吧。喜欢和讨厌并存,分明外表风波平静,可是在内心中却掀起巨浪。这一点很能引起人共鸣哦。”

不愧是经验丰富的编辑,就连总结时提炼信息也相当一针见血。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我在暗恋的文章中,主人公的情绪是极端起伏的,犹如坐过山车。

搞不好就是这样,才会让他觉得很贴近读者的心吧?

“简而言之,从‘能引起读者共鸣’这点来看,稻井小姐的天赋是不输于宫本老师的。嗯……说了这么多,稻井小姐也该有点自信了吧?”他温和的笑着,小啜了口咖啡,“不过,我的角度来说这些,可能会让你觉得有点铜臭味吧?作为编辑的我首要考虑的是作品的人气和收益……毕竟创作者首先要考虑的还是自己是否擅长这个题材,如果稻井小姐在别的方向有计划,按照自己的步调来就好。”

“不,您考虑得很中肯。”我说,“我本就有这方面的意向,只是因为一些个人原因而搁置了。”

因为我心里清楚,一旦要写恋爱题材,必然会大量带入自我,最后会变成像私小说一样的东西。

如果按照小山编辑的意思,我的爱意是浓烈狂放的——至少在文字上会给人这样的体感。那么一旦写成文章,我的内心就暴露无遗,会被男主角本人所察觉。

这就有悖我的原则了——我是不希望自己的感情冒犯到他的。

也就是说,想要靠写恋爱小说出道,就必须要将自己的情绪包装起来,放在一个完全无关的故事里,要下意识的避免自己和主人公重合,最后变成既不像纯虚构、也不像私小说的四不像。

那么,我就很有必要研读一下市场上所流行的作品是如何构建故事,如何丰满人物和安排情节的了。

“原来如此。”小山先生并不强求,他善解人意的说:“等稻井小姐想好了可以和我说说。”

最后,我们保留了联系方式,愉快的结束了这次谈话。

从咖啡店里离开后,我的神经才松弛下来,小山编辑是好说话的性格实在是太幸运了。

“恋爱小说啊……”

我对自己不敢抱有太多盲目的自信,还好刚才没有把话说得太满。还是去书店逛一圈,了解一下市场上热门的作品,以及青少年所喜爱的小说风格再做定夺吧。

我走进书店后就直奔被摆的醒目的畅销书书架,不例外的看到了宫本老师的作品,她连载的小说已经发型成册,在恋爱这一数目的货架上稳居高位。

我选了一册,除此之外又将畅销榜上的榜首给买了下来。当我准备就这么离开时,在侧位的书架上看到了哲学类书目的货架,同样是畅销榜,上面贴了标签——

“最浅显易懂的哲学入门书”。

我立在这里,望着书架陷入沉思。

说起来某位作家说过“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便是自杀。”

而我在八原之后,已经深刻的明白了太宰先生口中的死是真的永别,自杀也不是挂在嘴边随口说说的。如果这是哲学问题,是否证明可以从哲学的角度来对他的疑惑进行探讨呢?

我走到书架旁拿下书,翻开样本,在绪论上提到本书将列出几个常见的问题进行讨论。其中就有“如何理解死亡”和“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一瞬间,我似乎发现了一种全新的思路。

首先,想要从他的过往经历入手几乎是不可能的,这条路已经全然被荆棘封死,只有等待他本人愿意撤下围墙,我才能探入其中。

其次,心灵鸡汤之类的东西也是要舍弃的,浅薄又看似富丽堂皇的话,实际只是在慷他人之慨,对一个真正痛苦的人灌溉这种毒药,才是恶毒又不经大脑思考的行为。

可在这一刻,我获得了灵感,如果无法从单一个体的角度来分析,那就从外部世界的整体来分析,追根溯源去探讨生与死和人生的意义。

讲义上一段废话总结一下就是——我觉得了解哲学,有利于我(饶了八百个弯并且废了一大堆不必要的力气)来了解太宰先生。

我离开书店时,原本只计划购买两册爱情小说,最后额外买了两本哲学,和一本给今剑的特摄杂志。

我提着一堆书,在黄昏下一点点的往家里走时,感觉双臂沉重如灌铅,才倏地感觉自己脑子退了烧。

我停在原地,望着手中的纸袋心情复杂的呢喃道:“……好像干了件傻事。”

这么想着,感觉双臂更酸了。

我已经行至平时经过的路段,远远的,在夕阳的残光之下。我见到太宰先生正坐在草地上,双腿随意的摆放着,用手撑在身后的地面,指尖没入青绿的草堆中,仰头张望苍穹的模样。

黄昏的余晖打在他的细软的发丝睫毛上,就连吹过的带起我裙角的风,都变得格外安静。

太宰先生偶尔会这样,一个人露出像是游离于世外,又在拒绝这个世界似的气质。每当这时,我会有种他与世界的联系其实非常脆弱的感觉,仿佛是从华美的锦布中抽出了三两根细弱的金丝,与他的□□挂在一起,支撑着他灵魂的重量。

然而这种支撑是十分脆弱的,甚至在我看来,是肉眼可见的不牢靠,具体就表现在我眼前的这幕场景中。

——也许像这样幻梦又孤独的场景,上演过好多次,只是我都无缘得见罢了。

我无力的想到,如果我就这么站在外面,也许我会变得无能为力。可是主人没有邀请我,我更不敢妄自踏入他的花园。

我只是在风中站着。

也许只过了几秒,也许过了一分钟,当我打算装作没来过,默默走掉时,太宰先生回头了。

“伊君,晚上的风吹着真舒服啊。”

伴随着这句轻快的话语,他身上的疏离一扫而空,又变成了平日里大家眼中的“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在这里做什么?”

我依然没有贸然迈步向前。

“嗯……被附近好心肠的大婶阻止了今天的入水,于是就干脆坐在这里游手好闲的等待天黑了。”

“天黑之后要做什么呢?”

“喝酒?”

“喝酒之后呢?”

“伊君,你问题好多啊~”

“啊……抱歉。”

“我没有要指责你的意思。”他说,“一直这么隔着说话也很累,稍微靠近一点也可以。”

得到他的允许,我提着书从旁边的台阶走到河堤下方,踩着软蓬蓬的草坪走到他身边坐下,将厚重的书籍放到一边,解放了我的双臂和肩膀。

“太宰先生。”我看着他,“刚才在草地上睡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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