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父亲邹明高正好打农药回来,正在门口的小渠里清洗喷洒机,老支书不明所以,大老远便嚷嚷道:“明高,你家老三出去多少年了,户口一直没迁走,派出所不是要管户籍么,好多材料不好上网,方所长亲自过来找你问问。”
“户口没迁走,出去的人多了,又不是我家小伟一个。”没做亏心事,不怕公安找上门,邹明高放下喷洒机,擦擦手迎了过来。
“政府的事你不懂,上级让统计你就要统计,让做资料下面就要做,不管有没有用。人家是人家,你家是你家,说说,你家邹伟是怎么打算的,想不想把户口迁走?”
“马上要重新分田,顾支书,这跟分田有没有关系。”
“废话,肯定有!户口一迁走就不是田庄人,不是田庄人我给他分什么地。”
“那就不迁。”
“老邹,迁不迁你说了不算,最好打电话问问你儿子。他现在在哪儿了,混得怎么样,是不是发财了。”方所长拍拍嫌疑人父亲肩膀,嘿嘿笑道。
“发什么财,还是弹棉花,在江省娶了个媳妇,开了个棉絮加工店。”
有没有搞错,前前后后找了他六七年,他竟然还在江省,王解放被搞得哭笑不得。
派出所这两年往村里跑的次数比以前多了,要么搞什么宣传,要么下来统一办理身份证,邹明高以为真要整什么材料,把三人带进堂屋,指指墙上一幅年画下面的一串号码:“这就是他店里的电话,我家没安装电话,我大儿子家有,晚上让我家老大打电话问问。”
江城的区号,邹伟当年应该是往西跑的,居然躲省会附近去了。
王解放掏出手机,不动声色存上电话号码,注意力旋即转移到一个大玻璃相框上,再次确认夹在里面的其中一张照片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没错!
当年找人画过像,见过他的群众也不少,五官如出一辙,要找的人就是他!
江省同行组织抓捕需要时间,在最后关头绝不能打草惊蛇,方所长很默契地笑道:“老邹,晚上问问,千万别忘了。户口不是小事,不光涉及我们派出所,涉及接下来的分田,马上还要搞农保,他户口在家就要交钱,他不交钱你们老两口将来就拿不到钱。”
“农保,方所长,这是什么政策?”
“你问顾支书,他知道的比我多。”
“就是政府出一点,你们自己交一点,一到60岁就能拿退休工资,一个月五六十,一年六七百……”
聊起这个,老支书眉飞色舞。
涉及到实实在在的切身利益,邹明高早把派出所的事抛之脑后,竟跟村支书讨论起农民的这个养老保险到底划不划算,靠不靠谱。
为确保万无一失,方所长又在村里走访了几户孩子在外面不常回来的人家,王解放一边跟着走访,一边频频发短信。
……
从程文明正式介入的那一刻起,重启调查的4.19案就不再归思岗县局管,抓捕任务自然也用不着思岗县局执行,局领导听完程文明汇报,当即命令市局刑警支队安排民警赶赴江城。搞清楚被害人和嫌疑人身份的王解放,请派出所同志吃晚饭,跟县局领导再三致歉,也连夜驱车往回返。
邹明高不知道儿子在外面干过什么,根本不会往别处想。
要抓早抓了,自以为万事大吉的邹伟,接到父亲和大哥的电话同样没起疑心,不过这件事倒是给他提了个醒,坐在一堆弹好网好的棉絮边,拉开口罩举着电话说:“老家要重分田,我这边估计也要,明天让小琴去村里问问,要是能迁就迁过来,省得以后看个感冒都比人家贵。”
“你自己看着办,你们的事我不管,记得经常打打电话,等闲下来我带你妈过去看看。”
长途,多贵!
老邹不想被大儿媳妇埋怨,三言两语挂断电话。
这两天生意不错,店里堆满要弹的棉絮,邹伟洗了把脸,三口两口扒完媳妇送来的饭,再次戴上口罩砰砰砰的弹了起来。
开夜工,带点晚很正常。
小两口一起忙活到10点多,正想着把剩下的有点弹完,几个陌生人突然从漆黑的外面冲进来,邹伟尚未看清来人是谁,就被死死摁在棉絮上。
“谁,干什么!”女人吓得一声惊叫。
“喊什么喊,我们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