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过去这些年发生的各种诈骗案例相比,“凤仪11.26案”几个嫌犯的手法算不上十分高明,总结起来就是胆子比较大、策划的比较周密、包装的比较像。
之所以能够成功,与地方政府热衷招商和长期以来形成的“唯gdp论英雄”的不良政绩观有很大关系。
在考核压力下,凤仪县政府“饥不择食”,缺乏对引进项目的应有鉴别力,对外来投资者的身份和能力没有深究,从而让这帮不法分子有了可乘之机。
事实上早在两个月前,一些上当受骗的建筑企业负责人和材料供应商就发现不对劲,通过各种渠道向县里反应,甚至找过两家省级媒体。
可能由于“惊天骗局”已经铺开,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程度,也可能对这伙骗子仍抱有一丝幻想,一些主要领导从没有深究到不敢深究。
在接受一个媒体记者采访时,常务副县长曾亚杰竟然声称官员竟然声称,“骗子能骗政府什么?他一寸土地也带不走,政府不会有任何损失。相反,随着土地不断升值,政府卖给别人还会赚不少。至于那些承包工程商被骗,那是他们贪图高利润,与政府无关。”
现在的问题是,上当受骗的不只是工程承包商和材料供应商,还有凤仪县的一千多名干部教师!
金鹰小区没立项,没经过发改、土地等部门审批,甚至连工程图纸都没有就开始预售,搞得跟集资建房差不多。
商品房在大城市很多很正常,在凤仪这个小县城堪称稀罕事。
一套两居室六七万,普通老百姓买不起,主要卖给有钱人和有能力定期还款的财政供养人员。
这个“后续项目”是县里通过专门成立的城建投资公司以土地入股参与投资的,当时进行过轰轰烈烈的宣传,针对干部教师还推出一系列优惠,结果人家钱交了,少则一两万,多则三四万,骗子却把钱卷跑了。
社会稳定的前提是干部队伍稳定。
调查组对这个问题非常重视,要求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首先要做好上当受骗的干部教师工作,一个县领导负责一个乡镇或一个部门,哪个乡镇或部门出问题,拿负责该乡镇或部门的县领导是问。
这个分工也是“对口”的,政法高官兼公安局长马开元负责政法系统。
公安经费紧张,基本工资都经常拖欠,民警日子过紧巴巴的,哪有闲钱买金鹰小区的“高档住宅”,可能与职业有一定关系,对金鹰公司也不是很新任,上当受骗的民警不多。
相比之下,法院、检察院的问题要严重一些。
先去法院,再去检察院和司法局,最后去公安局,跟主要领导交待清楚,跟上当受骗的同志开座谈会,人基本上全在,不过他们的家属估计全去金鹰公司报案了。谁也不知道赃款能不能追回来,马开元不敢瞎承诺,只能说一些含糊其辞的场面话。
回到县委,正准备向书记汇报,宣传部长从广电局回来了。
书记办公室门禁闭,不是人不在就是在里面谈什么事,马开元没贸然过去敲门,走到一边问:“朱部长,你那边怎么样?”
“空口说白话,能怎么样?”朱部长轻叹了口气,下意识朝曾亚杰生前的办公室看去。
“他一了百了,让我们收拾这个烂摊子,这日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过。”
“进来时老徐说他爱人带孩子去招待所,门卫不让进,在门口大哭大闹,说曾亚杰是有责任,但我们这些人一样有责任。把骗子引进来也好,搞那些项目也罢,全是县里的集体决策,常委会上,县长办公会上,个个举过手的,不能把责任全往死人头上推。”
当时是举过手,可排名靠后的政法高官和宣传部长在招商引资这一问题上有发言权吗?
那女人去招待所找调查组喊冤叫屈,应该是针对书记、县长和政府的几个副县长。能够想象到负有主要领导责任的几位领导,在谈话时也确实存在把责任尽可能往曾亚杰身上推的情况。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从昨天上午到现在,马开元被搞得焦头烂额,没睡过好觉,没吃过一顿好饭,懒得再想这些烦心事,靠在护栏上抽起闷烟。
朱部长探头看看书记办公室,低声问:“马书记,案子能不能破,钱能不能追回来?”
这是县委县政府大院里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要是案子能破,赃款能追回来,责任一样会追究,但板子打下来应该不会特别重,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曾亚杰应该负主要责任。
如果案子破不了,赃款追不回来,把责任全算到一个死人身上一样解决不了问题,涉案金额那么大,涉及那么多人,影响如此恶劣,这个板子打下来绝不会轻。
马开元猛了一口烟,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马书记,你没电话问?”
“正在侦办的案件要保密,专案组长是省委的一个处长,直接对调查组和省厅负责,别说我无权过问,连市局都无权过问。”
“省委的处长,不是公安厅的,外行指挥内行,他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