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卢的新任命虽然没宣布,但文件已经下来了,他现在就是副处级县领导。就算没提副调研员,袁政委和石局在他面前一样是晚辈,在良庄这一亩三分地上一样要坐边上,必须让他坐主位。
“小韩,情况搞清楚了?”
“报告卢书记,报告政委,报告各位领导,情况基本上搞清楚了。”
“汇报吧。”
“是!”
韩博走到椭圆形会议桌尽头,把玻璃幕墙的窗户支起来通通风,然后坐在靠窗位置开始汇报。
“1991年6月,我良庄砖瓦厂退休厂长莫善学同志,经朋友的朋友介绍,同我辖区两个居民一起去东山省敬阳县临山乡,以每年给乡里上交10万元为条件,签订承包经营合同,承包经营该乡砖瓦厂。”
“由于事先没有认真考察当地经济发展情况,认为砖瓦厂在良庄赚钱在那里一样能赚钱。结果承包后发现,当地经济发展速度缓慢,老百姓根本没钱翻建新房。并且当地人有用石头建房的传统,对砖瓦的需要不是很大。”
老厂长出去承包砖瓦厂赔血本无归,欠一屁股债,到现在没还清,全乡都知道。
退休了,老老实实在家带孙子多好,非要折腾,搞得全家人跟着受罪。老卢暗叹一口气,示意接着往下说。
韩博放下材料,苦笑道:“在实际承包砖瓦厂一年半时间内,临山乡政府、临山乡中心小学、临山中学和乡里几个企事业单位,先后向砖瓦厂共赊欠价值二十九万多元的砖瓦。
莫厂长多次讨要,乡里和赊欠砖瓦的单位以种种借口拒不支付货款。流动资金被占用,生产经营难以为继,莫厂长自认倒霉,从良庄又借一笔钱去给工人支付工资,就这么结束了承包经营。”
袁政委糊涂了,百思不得其解问:“不对啊,老厂长应该去找他们要钱,他们怎么反过来跑我们思岗抓老厂长?”
“听上去是有点匪夷所思,但这一切是有原因的。”
韩博翻出一份承包经营合同,解释道:“老厂长做事比较讲究,宁可自己损失惨重,也没欠当地工人一分钱工资。做事有始有终,亏了就亏了,回来之前专门去过乡里,找乡领导解除承包经营合同。
当时的乡党高官和乡长等乡领导,可能不太好意思面对他,也可能担心他是去要债的,于是躲着不见,找不着人,承包经营合同自然无法解除。
回来之后的三年间,老厂长同女婿一起去过四趟,既打算多少要回点货款,弥补一下损失,也打算顺便把承包合同解除掉。结果对方始终避而不见,合同无法解除,货款就更不用说了。”
“现在他们拿合同说事?”石副局长问。
“差不多。”
韩博低头看看笔录,接着道:“大前年4月,临山乡发生一起贪污腐败窝案,当时把砖瓦厂承包给莫善学同志的乡党高官、乡长和一个副乡长,因为经济问题被纪委立案调查,乡领导大换血。去年11月份,乡党委班子又进行过一次调整。
本来就是贫困乡,党委班子又频频调整,能够想象到乡财政有多么紧张。新上任的党高官狠抓清欠,发现已杂草丛生几乎成为一片废墟的砖瓦厂,居然有承包合同,决定按合同办。
6年就是60万,把这笔承包款要回去能顶大事。据乡里司机交代,乡里一位老干部曾为老厂长仗义执言,说是乡里欠人家的,不是人家欠乡里的。党高官比较强势,不承认前任留下的所有债务,尤其腐败的前任留下的。”
“混蛋!”
老卢火了,啪一声猛拍下桌子:“这哪是清欠,这是抢钱,他想钱想疯了,这么一个法盲竟然能担任乡党高官,他们县委组织部怎么考察的!”
法盲骂别人法盲,大哥骂二哥!
想起老卢干过的那些事,再看看他义正言辞的样子,袁政委差点爆笑出来,急忙捂着嘴。
韩博见怪不怪,干咳两声,继续说道:“乡党高官找派出所长,要求派出所把这60万追回去,承诺给10%提成,也就是6万。在他们心目中可能我们江省人比较有钱,认为只要把老厂长抓回走,家属自然会送钱去赎人。
派出所不大,总共三个民警,所长、指导员和楼下的这个乔爱军。指导员生病住院,所长要留在所里坐镇,于是把任务交给了乔爱军。从我们掌握的情况看,乔爱军这个人比较‘谨慎’,知道公安插手经济纠纷属于严令禁止的非警务活动,所以计划得很周密。
他们三天前就到了思岗,从思岗来的良庄,根据承包合同上老厂长的家庭住址,秘密找到老厂长家,确认要抓的目标,然后研究地图,熟悉地形,根据我良庄位于南港和安乐两市交界的特殊地理位置,制定抓捕方案及撤离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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