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不好说,开会时不方便说,直到散会老卢才找了个借口,走进特派员办公室,单独谈起为什么傍晚又来警务室。
从新庵回来的路上,李顺承家属给他打过电话,一样是为医药费报销的事。
李顺承是党委委员,他是“班长”,共事那么多年,关系一直不错,一万四也不算特别多,照理说这个忙应该帮。
关键全乡不光李顺承一个干部。
要是开这个先例,其他干部怎么办?那些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的老革命怎么办?良庄不欠外债不等于良庄有多富,这个先例一开,光医药费就能把乡财政拖垮。
天大的事都难不倒他,这件事把他难住了,紧皱眉头,抽着闷烟,唉声叹气。
可能做事雷厉风行,也可能被外表迷惑住了,之前总感觉他身体健康、精力充沛,别说再干四五年,就是再干十来年都没问题。
但是,现在给人的感觉却很苍老。
一万四,警务室一年总共才多少经费。乡里为难,局里为难,韩博一样为难,沉默不语,用无言的方式表示爱莫能助。
老卢有些失落,同时也能理解,起身叹道:“你当这个家也不容易,不为难你了。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迟早要去见马克思。如果我将来得癌症,如果医生说没救,二话不说立马回来,用不着受了那个罪,用不着花那个冤枉钱。”
“卢书记,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坚持原则是对的。再说又是去医院探望,又安排车去接,作为一个之前从来没打过交道的新同志,你对老李仁至义尽了。”
他走了,没回粮站,直接去榨油厂斜对过的李顺承家,打算在李家等老同事从医院回来。
一个人步行,不要送,不许送。
人情社会,不管干什么事总绕不过一个人情。
明明没做错却感觉对不起谁似的,老卢如此,韩博同样如此,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儿。
为改善民警工作生活条件,前几天安装了一个太阳能热水器。
上楼洗澡,洗个热水澡心情应该能好点。事实证明这个办法不错,洗完澡就想睡觉,回到宿舍一觉睡到天亮。
手机响了,滑开一看居然好几个未接。
首都区号,全是李晓蕾打的,双向收费,这个同样不能接,手忙脚乱穿上衣服跑楼下办公室回。
电话费是警务室一大支出,自打拐以来长途全用200卡,在自己办公室不需要敲击挂断键,直接摁数字键,卡号、密码、区号、电话号码,刚嘟一声,电话就接通了。
“吓死我了,昨晚怎么不回,打好几个!”
有人关心,被人埋怨的感觉真好,韩博心中一暖:“老婆,不好意思,昨晚睡太死。”
“睡了一个好觉?”
“嗯,睡得很香。”
确认他没事,李晓蕾终于松下口气,窃笑着问:“有没有梦见我?”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真话。”
“没有,”韩博透过窗户遥望着大门口骑自行车来上班的老王,苦笑道:“日子天天过得跟打仗一样,睡觉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不做梦,没时间做梦。”
“很幸苦?”
“也很有成就感。”
有事业心的男人最有魅力,李晓蕾好奇地问:“一共解救出几个被拐卖的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