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今天有事,今天要早点去。”
车开到小区大门口,姐夫正好买早点回来,摇下车窗,接过两个包子,停在路边,就着开水,三口两口吃完,擦干嘴,正式出发。
六点多,思良公路上没什么人,时速80,面包车只能开这么快,再快就哐当哐当到处作响。
赶到乡政府,两个人正站在楼道边的会议室前抽烟说话,其中一个是游戏厅老板雷建伟。
“韩科长,韩特派,昨晚回去了?”
拿起包跳下车,一个四十多岁身穿旧军服的人,推着自行车从后面迎上来,笑容满面说:“武装部牛青山,姜科长给我打过电话,昨天去县里参加征兵工作会议,没赶上为你接风,今天来早点。”
姜科长的战友,副营转业回来的,在良庄干十来年武装部长。
当兵是条出路,没考上中专或大学的良庄学子喜欢去部队考军校,每个人都要从他手上走,可以说他是全乡最受欢迎的干部之一。
韩博反应过来,急忙伸出右手:“牛部长好,牛部长好,感谢牛部长关心,让你来这么早,不好意思。”
“7点20,就早40分钟,当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乡里不比县里,条件差,是不是住不惯?”
“没有,昨晚有点事回了一趟局里,搞到12点就没回来。”
“有车,方便。”
正聊着,雷建伟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瘦得像个竹竿,满脸皱纹的干部忐忑不安迎上来。
“牛部长早,韩特派早。”
几十岁的老同志,一脸谄笑着掏出香烟,跟新任公安特派员点头哈腰,牛青山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停好自行车,从车把上摘下公文包问:“老吴,你找韩特派有事?”
“有事,有点事,我要向韩特派承认错误,向韩特派检讨。”
你文化站长,你跟他一个级别,你又不归他管,你跟他承认什么错误,这是哪儿跟哪儿啊,牛青山一头雾水,目光转移到雷建伟身上。
“文化站吴大庆,韩特派,我昨晚来过,办公室关门了,又不知道你呼机号,只能……只能早点过来。我监管不力,我有责任,我检讨。让他整改,立即整改,我盯着他整改,要是他在非节假日再接待学生,用不着韩特派处理,我第一个给打报告吊销他执照。”
“原来是吴站长,你好你好。”
“牛部长,不好意思,我跟韩特派先……先……先汇报下工作。”
他这个文化站长是全乡最没文化的一个干部,小学没毕业,卢书记毕业了,文化程度比他高。
当时一个村办小学缺教师,矮子里面挑将军,让他这个念过四年小学的人去教一年级,教学质量可想而知。后来有教师,自然不能让他再教,便安排他去中学打铃,同时帮其他教师印卷子,相当于校工。
他没什么文化,但多才多艺,二胡,笛子,什么都会,吹拉弹唱,样样在行。
那时候对精神文明建设重视,每年各村要排文娱节目,公社汇演,各大队巡演,要挑几个好节目去县里演。他很吃香,今天去这儿帮忙,明天去那儿指导。
公社领导觉得他是个人才,提干,调到文化站,然后又被调到区委,撤区建乡之后没地方安排,就调到良庄来当文化站长。
知道自己没什么文化,家庭条件又不好,爱人死得早,一个人把两个儿子拉扯大,一个给人家招女婿,一个到现在没正式工作也没对象,待人接物总带着点低三下四,看见小学生开口就是“这位同学”,看见干部不管级别有没有他高全是“汇报工作”。
干部瞧不起他,又有些同情他,遇到什么事一般不会跟他计较。
牛青山好几年没去过文化站,不认识雷建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好发表任何意见,干脆笑道:“韩特派,你跟老吴先聊,我先上楼,等聊完去我办公室坐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