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明白一点岑易说的韩灵对女生是怎么个“好法”了。
刚刚那个闻晨考了135,依然被韩灵批的一无是处。到她这儿,估计是没话说,才能连“进步空间大”这样违心的话都冒出来。
韩灵指尖在桌上敲着,气势不减:“不过日常作业的事,我还是要算一下账,成绩差没关系,但不应该为了应付老师跑去抄作业,之前都是你姐帮你的吧?”
纪初谣认错低头:“嗯。”
“我知道我们日常的作业偏难,按你的基础跟不上,但欺骗老师,最后害的反而是你自己。”韩灵从桌上翻出本练习,“我这里的基础练习册不多,你先拿这本回去。以后新课上完,云端的题可以先不管,把这里练习册的内容按进度跟上就行。到时候我再帮你找找有没有别的合适的习题册,等以后基础提上来了,再把云端的题翻出来补上。”
她说着顿了顿,语重心长道:“慢慢来,这次考试偏难,不要因为一次考差就没了信心,接下来一点一点进步就行了。”
纪初谣垂眼接过:“好,谢谢老师。”
她以前见过各式各样的老师,偏见的有,误会的有,无视的也有。
怎么说呢,可能是自闭症治疗中期,医生一直教她把“理解”当做终生课题,以至于她后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境况,都会去思考,站在对方的角度,做出那样的事是否是无可厚非的。
但长久以来,她对教师这个行业实在提不起好感,在石高阳说什么“一个好老师能决定一个学生未来的前途”时,她也是置身于外的听着。
而现在,她因为一个老师——其中也可能是归因于韩灵前后反差大的关系,让她更为震撼,突然变得没那么抗拒一门科目。
她觉得自己好像跨进了一大步。
就像秦琼音曾对她进行过激励一样。
韩灵又交代了几句,放她回了教室。
接下来的三天里,纪初谣被各科老师零零散散找了个遍。
大概是纪母跟秦琼音打过招呼的缘故,秦琼音又跟各科老师打了招呼,老师们对她的态度都挺友善的,得知她家里已经请了帮忙辅偏的私教,不约而同对她现阶段的作业放低了要求,帮她删减日常作业里提高冲刺题的题量,带着她一起把重心放在基础的查缺补漏上。
跟吴大爷聊完话,纪初谣回教室。
班上零散地围了几个人,站在后面板报看新贴上去的语文作文。
下面两节课是自习,有的科目安排了竞赛,所以教室里人不多,纪明熙则请了课假去琴房练琴。
岑易自那天被拎出去罚站,就患上了小感冒,算不上严重,但反反复复,很是不舒服。
课间站起来随意走动了下,闲着无事,就把板报上的作文看了看,余光瞥见纪初谣走进教室,不急不缓地将她作文全部看完,才朝她走去。
岑易坐回自己座位,半趴在桌上,用手摆了摆纪初谣的马尾,道:“阿菜,我发现你好像很喜欢西汉的历史?”
“嗯?”纪初谣转过身来看他。
岑易耸了耸肩:“你这次作文用了一个西汉典故,之前看你买书,买的也是什么南越王墓。”
纪初谣没想到他这么久的事还记得,解释道:“也不算吧,各个朝代的历史我都挺喜欢的。”
岑易意外:“那你文理分科怎么不选文。”
纪初谣蓦地沉默了下,被他这么一提,自己再去回想,才发现起初好像只是因为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影响了后来的决定。
想着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就跟他说了说。
纪初谣从小就对历史典故感兴趣,在其他小孩看带拼音版的《西游记》时,她看的是带拼音版的《三国演义》,尽管她学字学的晚,但在日积月累下,到了高一,她的历史积累量也比同龄人多得多。
但课外书读得多,并不代表能应付历史试卷上条条框框的题目。
高一的历史卷子算不上难,再加上有“踩分点”一说,纪初谣考试时,为了保守起见,会把与题目相关的答案全往上填。
大概是第一次小考测试,她100分的卷子,拿了92分,是和历史课代表并列第一的高分。
但分数出来后,她马上被历史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老师让她老实交代,是不是考试时打了小抄。
她中考的成绩不太好,距离云水中学的录取分差了三分,是家里花钱塞进去的。
历史老师知道这点,嘲她家里花了钱,还这么不学好,动歪脑筋,在考试上做手脚。还让她下次作弊记得改几个字,不要跟课堂笔记以及书本上的内容抄得一模一样。
她当时没辩解,感觉辩解了也会变成老师眼里强词夺理的学生。
从此以后,她每次历史考试都应付只写几行答案,成绩自然而然掉到及格线上下,而老师每次看到她,都会露出“早该如此”的鄙夷眼神。
在这样的冷暴力下过了将近一年,直到会考等级测试,她成了她们那个差班中,为数不多拿到历史“a等”的学生。
她不知道那个老师后来从系统查到她的成绩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但不得不承认,即便她无数次告诉自己不用去在意,但多少还是因为对方,把自己的喜好当成了一样见不得光的东西——然后开始去思考自己是否有资格喜欢,以至于文理分科时,出于某种逃避,选了理科。
岑易听她神情平静地絮絮讲着,感觉自己的感冒好像加重了点,气管像堵了团棉花,有些透不过气来。
抬手将一旁的窗户往前推了推,冷风灌进,才平缓了些。
一个没有过相似经历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显得过于自大孱弱。
“纪初谣,虽然我叫你阿菜,但你不菜的。”
他说着指尖犹疑地摩挲了下,还是搭到她的额前,乱了乱她的碎发:“没有一样喜欢是见不得光的,我们不该为那些失德的人,左右自己的初心。”
纪初谣感到额间些微的冰凉触感,眼睫颤了颤,不知是因为他这个动作引起的战栗,还是因为他的这两句话。
片刻,她笑道:“嗯,我知道。”
这些天因为一个个任课老师带来的感触,加上他的最后一个推拨助力,那些她给自己建立已久的桎梏,像瞬间轰塌的多米诺牌,只剩下一摊碎片。
岑易凝着她嘴角的梨涡,慢慢收回了手,道:“如果你现在想转文科的班,跟学校申报,应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