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眼不远处的楼梯隔间,心想离考试没有多长时间,主动打破沉寂:“那我先去办公室了。”
往前走出两步,又被岑易抓着帽沿,拉了回来。
“我小姨没找你。”
纪初谣:“……啊?”
岑易一本正经地扯着慌:“是我自己嫌教室太闷,想出来吹吹风。”
纪初谣:“?”
岑易继续:“可我又不想一个人。”
纪初谣:“?”
岑易:“班上只有你一个人跟我同考场。”
纪初谣:“……”
岑易睨着眼尾,很是散漫:“干嘛,都这么熟了,这点同学爱都没有啊。”
纪初谣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想起他第一次叫自己阿菜,托她帮忙把选修课表带回教室的时候。她当时没立即表态,他也是这么问她,然后说她一点同学爱都没有。
只是这回又加了句前缀——
“都这么熟了。”
纪初谣脚步轻移,和他一同在栏杆前靠了下来,轻声应道:“有的。”
这话倒是把岑易堵的一个怔忪,失笑了一下,复又看向外面。
帝都的天难得清透湛蓝,显得异常高远,明净得如同一匹水洗过的青布。
纪初谣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操场塑胶跑道的一角,有高一班级的学生正逢体育课跑圈,队列散乱,青春里带着点不守规矩的随性。
“所以已经不生我的气了吗。”
岑易听到声音,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昨晚的事。
他调整了下站姿,重心移到一只腿上,左胳膊微屈地搭在横栏上,看向她道:“你以前对别人也都这样的吗?”
纪初谣没懂:“什么?”
岑易:“明明没做错,还要道歉。”
纪初谣蹙眉,解释道:“昨晚是我小题大做了……”
岑易打断她的话梢:“可真正做错打扰到你的人是我。”
纪初谣眉头拧得更紧了点,像在思考。
“但你不开心了不是吗?我不想你生气,所以我对不起。”
纪初谣五岁的时候开始自闭症治疗,最先进行的行为干预,开展十分顺利。但进一步到社交干预时,则显得困难重重。后来医生和林父林母教了她三句话——“谢谢你”,“对不起”和“请你原谅我”。
从五岁至今,她只在最初那几年身体不受控制伤害人群的时候,重复过这几句话。
如今再说出口,只是觉得重要。
岑易,姐姐,从悦,以及七班的每一个人。
岑易垂眸看她。
“阿菜,你知道你这话很容易引起人误会么。”
适时考试提醒铃响起,纪初谣在杂乱声中没太分辨出他的声线,往人跟前凑近了人一点:“你刚说什么?”
岑易却没有要重复的意思,抬手搭上她的脑袋,小手臂自然下垂抵在她的肩颈,带着她的身子往考场走。
正好聒噪的提醒铃消停下来,才拖着腔应了句:“我说——去考试啦,我的前桌。”
纪初谣不疑有他,乖乖“噢”了一声,跟上步伐。
到了教室前的长廊,不少班级窗户大敞,岑易自然无比地收回搭在她后脑勺上的手,顺进长裤口袋里。
走廊上没什么人,一整排安静的教室里,能清晰听到监考老师让大家把复习资料交讲台上的声音。
从窗户走到教室前门,中间有一段石墙的死角距离。
岑易在这个间隙道了句:“昨天忘记说了,前后桌愉快啊,阿菜。”
说着也没等人回应,径自喊了声“报告”,走进考场。
纪初谣只是停顿了那么一下下,指尖无声地在掌心轻挠,像风吹过的触感,接着紧跟走了进去。
如徐向笛所说,这次语文卷子很难。
结束铃响起的那刹,考场里便怨声四起。
纪初谣回到教室,班上到的早的都在对答案,张齐正和姐姐被大部队人马团团包围,讨论这次理解的中心立意以及作文主题。
徐至秦显然已经被打击完一轮,拿着手机给自己调了首哀乐,自带bgm地游荡在教室前后,逢人就问上两句,遇到天涯同命鸟的就悲切握个手,画风凄凉。
纪初谣没有考后对答案的习惯,别人那儿估分都是满分往下扣,到她这儿一般是零分往上加。
她难得考完一次语文自我感觉良好,不想破坏这种心态,索性拿了水杯,到外面的茶水间打水,顺便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