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婚约,怀璧大约是欣喜的罢。只是现在以这种方式忽然说出来,以后怕是不得安宁。长宁公主是厉害,但是也不好相与。怀璧本就与普通闺秀不同,在这样的家庭中如何能不令他担心。
但是经今日一过,两人这婚约估计就传遍整个京城了。成不成却还是另一回事。
两人先行出了宫。江怀璧头一回主动上了沈迟的马车,坐到里面后便愁容不展。她暂且不去想方才的事,只一低头便看到这身长袍,面色微窘,连男装还未换。
就是这样去见长宁公主的?
但是现下让她换成女装更别扭了。
她一抬眼正好同他对视。他似是明白她的心思,将她从头到脚大量一遍。
“这样就挺好,”他点点头,怕她担心,又道,“我母亲当年未及笄时可也是女扮男装进过书院的,你这幅样子她肯定喜欢。”
“可……公主当年这么做过,却未必代表她也喜欢这样的儿媳,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家宅内事她接触的不多,却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明白。
还有……她不不孕的事。
沈迟握住她的手,然而却是自己的手更凉些,略有些尴尬地松开。
“……别太担心,有我呢。你拿出你平时的做派就行,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现在本也容不得回头了,不是么?现在逃过了以后也未必逃得掉,你总归是要嫁我的。”
她反手拉住他的手。原本是他要给她暖的,现在倒变成了她给他暖。
他不给她反口的机会,将她拥进怀里,语气轻轻:“幸而我今日来了。他若要用江家逼你就范,你今日就得被他设计进宫……阿璧,这一次,你半分都未曾察觉到吗?这不是庆王一个人的计谋,怕是陛下还同他隔了老远的距离,唱了一出双簧呢。”
她意识到了,却是已经晚了。
“陛下几次三番问我意见,口吻温和,当时我已然察觉到了,但是我……毫无办法。”
“因为你有把柄在他手上。阿璧……朔雪长生的事儿,你还是一个字都不肯对我透露。你就算闷死在心里也不肯对我说,你不想让我担心,可你知道当我察觉到蛛丝马迹却查不到任何东西时,担心多了多少倍?”
她抱紧他,红了眼眶:“朔雪长生没有根除的解药。可是岁岁,我得活着……他要我对他忠心不二,我没有任何办法。岁岁,我得活着,才能替我母亲和妹妹报仇,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在这场战乱中庆王对江家下手,我……”
他在她额上吻了吻,目光深了深,轻声道:“会没事的,我会找到解药的,一定会的……庆王这一场一定会败,你信我。”
她无声点了点头,却不再说话。
当下解药并不是问题。
问题是她需要多少。
他拿了帕子,将她眼角的微微泪光都擦拭干净,柔声说:“……可不能哭了,马上到公主府,你这气势可不能先弱下去。指不定你我二人气势威压之下,母亲立马办了婚事。”
知道他在开玩笑,她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第317章 接纳
虽说长宁公主与永嘉侯已经和离, 但是毕竟是沈迟的父母。两人到公主府时已有下人说永嘉侯、长宁公主以及宜宁郡主都已在前堂侯着了。
今日这事儿在宫里传得很快,他们乘了马车回来时消息已然传到公主府。但由此可知,京城定也传开了。
然而从头至尾欢欣从容的似乎也就只有沈迟一个人。江怀璧并非胆小怯懦之人,但听闻沈家一家人都在, 而这事从头至尾她都不知情, 难免有些慌乱。
沈迟拉着她手的时候就发觉她掌心有些湿润, 朝它笑笑, 还没开口便听她说:“先放开吧, 总归是长辈面前, 拉拉扯扯不成体统。”
他无奈,低低一叹, 捏了捏她的手指便放开了。
外面有些冷, 沈迟先掀帘子进去堂中要暖和太多。他搓搓手,正要行礼,却发觉堂中气氛不对劲。
父母皆是正襟危坐, 永嘉侯一脸凝重,长宁公主面色冷着, 有几分当年睥睨百官的气势。沈湄恰好从椅子上站起来,两手背后, 但衣裙后已露出半截软鞭来。
他先怔了怔,目光微侧望了望江怀璧。
礼行了一半, 便被长宁公主出言打断:“……御前的人半盏茶前刚走。”
沈迟愣住, 一旁的江怀璧面色也一凝。
“那母亲……”
“君岁, 婚姻一事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你父亲未曾与江家人商讨过,也没有请媒人, 你这婚约从何而来?”
“……事急从权。”沈迟略一垂眸,语气仍旧沉稳。
永嘉侯适时开口:“可这是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儿子从未当做儿戏。母亲原给我两年时间,其实四年前我已心悦于她,一直没跟您说的原因是怀璧当时还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如今事发突然,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身陷险境。出此对策,有愧于父母,但无愧于心。”说罢已掀袍跪地,郑重一叩。
心底有些悔的是,到底该早些说才好。只是谁想会忽然发生这种状况。
长宁公主冷眼看着他,半晌未发一言。
沈湄心底有些焦急,但这事儿她又插不上嘴,便只能先解了这尴尬的气氛:“母亲,地上凉,哥哥畏寒呢……”
长宁公主抿一口茶,不动声色:“他回来之前我让人足足添了两倍的碳火,不冷。”
目光随即转向一旁的江怀璧,语气倒是略显平淡:“江姑娘可有什么解释?”
她的解释?经沈迟在那大殿上一说,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失身于沈迟,在长宁公主面前她能有什么理直气壮的说辞。
“晚辈失礼在先,没有解释。”她于外人面前说话一向简单,但通常态度明确。
倒是令长宁公主轻轻一怔。在外听闻江怀璧虽寻常话不多,但关键时候还是挺善言辞的,鲜少看到她低头。
永嘉侯先行皱了眉。这话少了反倒看不出来诚恳,他看着她沉稳是沉稳,但太过稳重了叫长辈看不透。这个时候了,长宁公主没那么多耐性去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