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璧浑身发冷。她知道景明帝的身份,但是父亲毫不知情,父亲从头至尾忠心耿耿,此时若真连累到他,那自己这个做“儿子”的,可就成了罪人。
这样来势汹汹的攻势,怕是庆王要开始发起攻击了。
刚开始便将目的对准江家,他的自信真的令她心慌。
这便是景明帝打破局势后所迎接的第一场风雨。
京中一座极为普通的宅子里,茂密的枝叶将浓郁的绿意溢出围墙,院外可观一簇生机盎然。院内绿树成荫,荫下有两人正对坐博弈,想到妙处不由得棋子一敲,颇有风雅。
这宅子样式在京城都极为普通,甚至还有些破旧。如若有心人有所留意,一定能看得出来,这所宅子便是岑兖被暗杀的那座宅子。
因为死过人,是以再无人敢住进来,便一直荒废着。但如今来了位不速之客,重新略加修葺,便可居住。
执黑子的男子带着面具,身着玄衣。这装扮与庆王相似,也是较为安全的装扮。
对面的人可没有那么多顾忌,其貌不扬是一方面,主要是京中基本没多少人看到过他,也不怕什么泄露身份。
秦珩将棋子一落,便听得对面的人叹了声气,他一笑:“怎么,这不还没输呢,谈什么气?”
那人紧接着是长叹一声:“世子,您明知道提了岑兖那件事便一定会有人来盯着,可我们现在在这里下棋……”
“急什么?不是还没查呢……再说了,也得有动静才有人查,这里如果死气沉沉什么都没有,他们还查什么。左右我又不会被抓住,在这里也防止他们不来。”
“……”敢情世子这就是要将人引过来。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要的目的便是如此。
“真相不真相的,都不重要了。总说死人不会说话,一了百了。在我看来,有些来不及说出的话,远比众说纷纭要强得多。锦衣卫要查那就查吧,我倒要看看景明帝这次要怎么疑心江怀璧。能查出来是场好戏,查不出来更是是一场好戏。查不出来才好玩,有些时候,众口铄金远胜于眼见为实。”
譬如帝王疑心这个东西。
依据定罪尚可有申辩的空间,但流言本就不一定为实,自然更难解决。
“可……殿下仅吩咐让您把江怀璧推出去,您怎么将江家和沈迟一起扯上了?会不会操之过急了些?”
秦珩轻嗤一声:“我父王平日做事的风格你还不了解?岑兖一事本就与沈迟脱不了干系,但若要皇帝去查,可不容易。得先让江怀璧慌一慌,我们才有机会。至于江家,最近看似被人推上了风口浪尖摇摇欲坠。其实你看,皇帝还没有任何动作,连提都没提一句,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被打倒的?再者对于江家我们也不能用力过猛,到时候怕是对父王还有些作用呢。但江怀璧这个引子,从一开始便不打算留的。”
“……此次倒也不见得是个死局,”他端起手边的茶轻抿一口,“她江怀璧是谁?这局应是难不倒她,再者还有沈迟出手。不过若连她自己都看不明白,沦为局中人,可就难说了。”
“此计原本只为其中一环,若成,父王所有计划皆可提前,自然可喜可贺。若是不成,试探出沈迟的同时,也可动摇长宁公主的地位,连同江家亦不能置身事外。父王果然是思虑周全。”
话音方落,手起棋落。对面那人定睛一看,竟是连环劫。光顾着与他说话了,可惜现在一子落定终局。
那人抬手一揖:“世子棋计又长进了,在下佩服。”
“于对弈上我需承认确不如你,此次是你分了心,算是让我一局,”秦珩略一摇头,眸色幽深,可面上却还是挂着微微的笑意,“江怀璧此次若真要定罪,你还得从中出一份力。你放心,都是自家人,事成之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功劳。”
那人口中说着客套话,心下却是喜不自胜。
“可如今还有个秦妩在京,会不会坏了世子的好事?毕竟她曾经与江怀璧有过过节。且她毕竟是个小姑娘。”
秦珩冷笑一声:“她不是进过江府么?只要跟江府扯上关系,你猜谁最会多想?小姑娘又如何,罪臣之女又如何,便是皇帝杀了她,也难以打消心底猜疑。再者,丁瑁知道皇帝身世,而他最后见的人又是江怀璧,你说……这话要是从秦妩口中说出来,会怎样?”
那人恍然大悟。
景明帝最忌讳的便是他的身世,头一个是周家遭祸,已经让人胆战心惊了。若是扯到江怀璧身上,那么后果可想而知。
秦珩隐隐觉得,江怀璧其实也应当是知道的,否则有关景明帝身世的那些事,也不见她深查。
“不知何时可将江怀璧的身份传出去?”他倒是更期待那一天,也必定是她的死期。
秦珩容色淡淡,起身负手而立,目光定定地凝视着那几簇在风中摇曳的繁茂枝叶。
“这世上所有人欺君皆有可能赦免,唯独她江怀璧一人,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
“我倒是想看看,她是求生,还是求死。”
话音刚落,风声静止。原本在阳光下浮动着金色的树梢,也静下来,所有的树叶一面向阳灿烂,一面背阴暗沉。秦珩的目光闪了闪,想起来庆王府里父王书房外的那棵樟树,也不知今年是否发芽。
一墙之外。秦妩蜷缩在墙下,周身用乱草掩盖着,不住地颤抖,手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眼眸中满是惊惧。
父王生前与庆王暗中来往颇密,她没有兄弟姐妹,与秦珩最为亲近。从前并未发现秦珩有那样深的城府,寻常所见皆是翩翩公子的模样,便一直将他当做哥哥。
上次他将她从江府救出去时,她竟也一直未问他为何在京城。现在才知道,连秦珩也要利用她。
这样的好计策,她最后结果必然是死。不,她苟延残喘在京城挣扎这么多年,绝不能落个这样的下场。
左右秦珩那里是绝对不能去了,需得再找其他的生路。
第270章 冲动
有关江怀璧的传言传了三日, 朝中有人议论,但因并无实据是以未有人上书弹劾。但是这个时候言官们的平静才是最令人焦心的。
这些流言要压下去并不容易,因为众多事件中只要有一条无法澄清或存疑,这件事会很快掩盖过其余事件并且以各种理由推翻已经澄清的内容。
她自然要站出来说话, 但是无济于事。背后人将所有人的心思掌握得死死的。
在拖延时间, 拖到朝中官员乃至景明帝有动作为止。
关键是现在景明帝并未召见她, 她一个六品官连面陈申辩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