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除却那些不安好心的官员整日叽叽喳喳,京城相对来说还算平静。
晋王的重心不断北移,晋州城便逐渐安定下来。江怀璧与沈迟二人看大势也不是他们能改变的,索性也不再插手,一时便闲了下来。江怀璧想了想,又去了一趟晋王府。
沈迟显然不大理解,“便是没了晋王本人,晋王府也不是那么好出入的。你进去做什么?”
江怀璧张了张口,说出来的却是:“去看看,以前或许有些地方没看清楚。”
沈迟轻怔了一瞬,还是跟了上去。片刻后又道:“咱们这边也都没多少事了,我打算让管书他们回来,总住在霍家也不是办法。我就是有些奇怪,晋王若从增城过其实用时还少,怎么就恰好绕过了那里?难不成因为太小了,他还看不上?”
回答他的自然还是沉默。沈迟暗自叹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紧了紧手中的缰绳,赶上她。
走在前面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正好看到她的眼眸,忽而跟个孩童一样得意一笑,然后大喝一声,马儿飞奔前去。
江怀璧一直都在思索那幕后写信之人究竟是谁,也就没有搭理他。似乎忽然想到了点苗头,一抬头正好与他对视,沈迟仅仅一眼便转了头不见踪影。
她却觉得那一瞬他背后的阳光恍然有些耀眼,那随意的笑倒不同于往日所见轻狂浮浪之色,颇有一番鲜衣怒马少年时的风采。
她只觉得微微一晃,然后便想不起来方才想到哪里了。之后便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晋王府依旧如同往日,庄严肃穆,一切以玄青色为主的暗沉色调,让人依旧是望而生畏。似乎一站在门下便感受到压抑,如同千斤压顶。
晋王走的这几天,看来晋王府并未受到什么影响,门前石阶上竟无半点灰尘,似是日日都有人打扫一样。可都到这个时间了,还能有谁愿意这样认真地打扫呢。
沈迟低声问:“我们怎么进去?”
江怀璧答:“敲门,从正门进去。”
说罢果然抬步去敲了门,沈迟伸出手刚要拦她,她却已敲了门。他微不可闻地蹙眉,便不怕有机关陷阱了?
片刻后有人来敲门,竟是一位女子,面容憔悴,却衣着华丽,满头的珠翠钗簪。面上挂着温和的笑,看到有人后便兀自端庄笑了笑,扯着涩哑的嗓子请他们进去。
口中仍旧念念有词:“殿下不在家,我为主母,当待好客人。”
两人具惊奇,这女子看上去绝对不是晋王妃陆氏,可这“主母”二字又从何解释?
第122章 青窈
两人先跟着进去, 那女子将他们引进前堂, 又殷勤地去拿了茶杯倒水, 可那水却是凉的。他们看了看桌子上和椅子上的灰尘, 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坐呀。先别着急, 殿下马上就回来了……”女子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眼睛中是一片澄澈, 如同一张白纸一样。
看样子大概是疯了。不过他们还从未在晋王府听说过这里有什么痴傻的女子,即便沈迟与晋王关系最好的时候, 也未曾听过。
江怀璧略微蹙眉,刚要开口, 沈迟便已拦住她,低声道:“你别吓着人家。”
随后问了几句, 弯弯绕绕过来问三句答一句,却一直没问清楚。她咬定了自己姓陆, 一开口便东拉西扯。
晋王府现在空空荡荡,自晋王走后连下人也走了不少,能留下的也都基本上是孤苦无依别无去处的人。尽管生活已大不如前,锦绣堆已快变成荒草园,所有人心里念着的只有活命。
唯有这女子却依旧妆容精致, 没有半点将就,即便面黄肌瘦也依然点了黛墨胭脂, 年纪看上去也不年轻,偏鬓边簪了朵海棠簪花。看不出来半分豆蔻娇俏,只有岁月磨尽的沧桑柔和。
“殿下说了我叫陆青窈, 我就叫陆青窈。他说过喜欢我戴海棠,十年前就说过了……”她只痴痴地笑,眼神中竟带了光,略有些枯瘦的手微微扶了扶鬓边,只当仍旧芳龄年少,“即便我入府没有穿正红的嫁衣,他也说过,我是她的正妃的……他梦里都还唤着我的名字呢,青窈,青窈……”
沈迟看她入神的模样,只低低叹了口气,转头问江怀璧:“我们进来可不是要看她的吧。”
江怀璧恍然一怔,似是在沉思些什么,听他开口,又回过神来。
“去后院看看吧,我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是我们以前漏掉的,或许能找到线索。”
两人便不再理会那妾室,出门时她竟也没跟上来,只是站在那里一遍遍地斟茶,斟满了再倒回去,行礼动作标准,口中是一声声的“殿下”。
后院安静的很,有几个下人也都是闲散地回了屋里,便是看见他们也不说话。
江怀璧看了看寂静得有些异常的院子,不仅喃喃:“难不成晋王临走时将晋王妃和昭宁郡主都带走了?”
沈迟不假思索便出言否定:“不可能,晋王上战场怎么可能连家室都带上!”
但是确实自进府以来未曾见到晋王妃与昭宁郡主。晋王或许真的不会带上两人,毕竟这一路行军打仗,女子总要成为掣肘,更不必说还要有昭宁郡主那个小丫头。前线从一开始到现在可一直没有那么轻松,晋王自己该知晓的。
“或许是晋王妃自己过去的?”沈迟猜想,“你还记得湘竹么?她字字句句都有提到晋王妃,晋王妃既然是晋王的贤内助,如何会帮着她暗中去害丁瑁。还有,你大概也发现了,自从进了晋州城,无论出入,我们都格外顺遂,似乎是有人在背后帮着我们一样。便说这一次的信,我如今倒是觉得,晋王妃的可能性最大。”
现在是愈发觉得,晋王妃陆氏与晋王之间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样想来,那奚桥对我们说过晋王忽然离开合欢楼,也是晋王妃叫走的,这一路串下来,晋王妃身上的疑点便更多了。”江怀璧眉峰渐起,好不容易轻松些,现在忽然又出现一个漏点,且现在尚且不知道晋王妃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也无从判断她的用意。
沈迟一路走过去,看到许多地方已经有人来过,凡是值钱的东西都似乎被人抢劫了一般。一个堂堂王府,晋王如还在战场激烈厮杀,事业蒸蒸日上,后方王府已经这么败落了么?到底是他曾镇守的地方,无论以后如何,也都是他晋王的尊严,便能容他人肆意践踏?
不过也能说得通,若是晋王妃走的时候未曾顾及这些,自然也就不涉及什么面子问题。晋王妃也算是谨慎的人,断断不可能是因为大意。晋王妃,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晋王府因藏书阁上一次已被烧的七七八八,晋王妃走后有些被府中下人也拿去卖了,两人去找的时候已是一地的残破卷本。
沈迟苦笑一声,“我看晋王是抱着必胜的决心破釜沉舟北上的,这晋王妃大概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跟上去的。”
晋王妃既然有心去杀丁瑁,便是不大会站在晋王那边,那若是要说给他们送信似乎也说的通了。
两人一出晋王府便恰好看到管书纵马而来,眉间似有急色。
“世子,涞州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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