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四月耸耸肩,十分镇定自若地去洗脸刷牙。
收拾好自己,宋嘉阳去买早饭,四月和姜蔓一起去了医院。
院长阿姨起得很早,林思思小朋友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正坐在病床上吃她的病号餐。
她只能吃流食,四月走过去看了一眼,捏捏她的脸:“真可怜。”
小姑娘抬起亮晶晶的眼睛,没有因为这场生病而变得低落,她好像根本不明白那些沉重的医学术语和可能会在她身上发生的糟糕结果。
这是四月第一次看到她没有在上蹿下跳,挑了挑眉看她:“这里到处都光秃秃的,可没有树给你爬。”
小女孩鼓鼓嘴巴,像是攒了一些勇气问她:“院长奶奶说,你会救我的对吗?”
四月静静地看了她两秒,才轻轻说道:“我会想办法,你也要想办法。”
林思思小朋友皱皱眉:“想什么办法?”
四月的手覆在她的发顶:“做手术会很疼,吃的药会很苦,在医院的日子会很枯燥难捱,这些别人都帮不了你,是你需要自己想办法的事情。”
小女孩已经吃完了她的早餐,她很乖地想要像在福利院里一样将碗碟送进洗碗饭,被四月接过,放在旁边的案桌上。
林思思小朋友有些懵懂又迷茫:“你也生过病吗?也要这样想办法吗?”
五月的阳光撒在雪白的床单上,连医院的消毒水味都变得没有那么难以忍受,透着几分春天的味道。
四月顿了片刻,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良久,她反驳道。
“但那个时候,我有喜欢的男孩陪着我。”
……
下午的时候,院长阿姨要回苏州处理福利院的事情,四月将她送上车,然后回病房陪着那个小姑娘。
护工要明天才能到,所以那天下午,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女孩,别扭地窝在同一个被子里用平板看蜡笔小新。
看到小新又被美伢女士爆揍,林思思小朋友“咯咯”地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拉拉四月的衣袖:“早上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是你的家人吗?”
四月沉浸在动画里,被问得愣了一下,然后扭过小姑娘的脸:“小朋友,看男人不要光看脸,因为有的时候男人的脸蛋是拿他们的脑子换的。”
小姑娘似懂非懂,然后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程延哥哥长得好看!也很聪明!”
四月看着她明媚的眼睛,别开脸,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他很聪明?”
林思思小朋友竖起小手指:“因为他可以赚很多钱!院里的小朋友都这样说,赚大钱的人都是聪明的人!”
她说完,戳戳四月:“你也别难过,我们比程延哥哥年纪小,再大一点就和他一样聪明啦!”
四月沉默地看了她两秒,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然后无情地纠正道:“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聪明。”
想了想,她补充道:“尤其是你的程延哥哥。”
林思思小朋友闻言一副不肯相信的样子,跟四月瞪着眼睛气鼓鼓的,但又找不到理论反驳。
但是下一秒,她看到了四月身后的门外,那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小姑娘开心地张开手,朝着门那边叫道:“程延哥哥!”
四月在听到女孩声音的时候,不可抑制地身形轻轻一颤,到底还是没能割裂对他的所有本能反应。
她静静地侧过身,撞上了那双眼睛。
也不过是一两周没见,他却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眉目里看不到一点温柔缱绻的痕迹,瘦了很多的脸露出刀削一般的侧脸,显得整个人冷硬无比、甚至还带着冰一样的刺。
四月站起身,将小姑娘床边的位置让出来,然后离开了病房。
她去楼下买了两块小姑娘能吃的甜点,然后提着漂亮的纸盒,慢慢地走回来,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看到程延在等她。
他站在门口,如同一棵屹立的树,背脊挺得笔直,却落尽了繁华。
一株枯木。
他转过脸来,看到她,开口的声音也没有放软,只是说:“我有话要对你说。”
四月点点头,跟着他走到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大扇落地窗,隔着玻璃,能看到下面行色匆匆的赶路人。
程延的手指搭在栏杆上,没有看她,只是指尖捏得发白。
他问她:“你要带她一起回美国?”四月神色平淡,轻轻地“嗯”了一声。
程延顿在那里,没有波动的眼眸像是被狠狠戳了一下。
良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连开口和她说话都变得很艰难。
“林四月,我只问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他抬起眼睛:“我在等你,我从未放弃过等你,你真的、”他顿了一下,像是喉间有刀在割:“不打算回来了吗?”
他说得决绝,那仿佛是他最后一次鼓起勇气对她说出心中的爱意。
四月看着天边一点点沉下去的暮光,像是在看一场绚烂的葬礼。
她轻轻对着她的少年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