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走的时候,除了身份证件,和最近在做的项目资料,以及几件当季的衣服,其他什么都没有带走。
当时她站在这间屋子的中央,突然想到,这间房子的租金是程延卖了爷爷家的老房子付的,所有的家具摆设是用他打工的钱买的,就连林四月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
她的学费、生活费、往返上海的车票,除去助学金和奖学金的部分,统统来自程延。
想到那些,她就什么都不想带走了。
因为她好像,真的是他的累赘。
……
窗外挂着的月亮还是那一轮,屋子里坐着的还是这两个人,她甚至还抱着同一个茶杯,只是在他们之间弥漫的氛围,明明没有人开口说话,月亮都能感觉到他们心里的疼。
四月摩挲着杯壁,一下一下地,指尖传来粗糙的起伏,像是她心口难平的郁结。
她侧眸,去看她身边的男人,看他看着自己的目光里带着浓重的哀愁,便觉得多了几分痛快淋漓。
她将手里的茶杯放下,落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一声,程延抬起眼,等待着她的发落。
林四月玩着被刚刚那杯热茶暖过的手指,什么都没有说,仿佛对今晚的见闻视而不见,她只是平静地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没有一点点的触动。
没有因为这个家还在而变得温柔,没有因为他的低头而变得心软,什么都没有变,好像刚刚她眼眸里那点亮晶晶的闪动只是他的错觉。
程延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
好像生怕下一秒她就会甩袖离开,然后把这里贬低得一文不值。
他紧紧攥住她的手,眼睛里仓皇又失落,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语无伦次:“我…我把这里买下来了,你看这里,我都买了新的,我…”
他不是在炫耀什么,却像是在努力挽回着什么,他说出口的话明明苍白,却也带着几分道不清的情意。
“我不知道还能为你做什么,四月,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其实许久之前,他就已经买下了这里。
不记得是多久之前了,大概是在四月离开后的半年,事实上那半年,程延过得总是浑浑噩噩不知年岁。
那个时候嘉程终于拿到了除了宋氏之外的第二笔投资,公司的第一代智能产品也终于投入市场,加上之前卖掉爷爷房子的钱,他也算是终于有了一点积蓄。
那个时候他准备交下一年的房租,房东却告诉他家里有人得了重病需要卖房子筹钱,所以需要他搬离这里。
那天晚上程延对着那块脏兮兮的墙壁抽了一整夜的烟。
第二天一早,他告诉房东,他愿意买下这里。
后来的许多时候程延总会想。
林四月会不会记得,她也曾经和自己有过这样一个家。
现在他知道了,他们都不曾忘记,只是支撑他一路走来的是愧疚和思念,而陪伴她的,是日复一日的恨意。
……
林四月看了他许久,久到时光的流逝程度她已经分辨不清,程延抓着她的手不敢松。
四月长舒了一口气,挣扎了一下,淡淡地看着他:“松开。”
程延没有动,他固执地看着她,好像只要不松开,她就不会再离开。
林四月歪了歪脖子,揉了揉发软发酸的腰间,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我想洗澡。”
刚刚程延尽数弄在了她的大腿根处,虽然擦掉了,但干了之后还是很不舒服,她白天还上了一天的班,懒得和他折腾。
程延见她不再说要走的话,乖乖抱她去洗澡。
虽然连楼道的墙都重新粉刷过,但老房子的很多痕迹还是遮盖不了,比如水压和下水管道。
花洒的水喷下来,还是那个熟悉的水花,让林四月有片刻的怔愣。
她清洗干净,擦着头发,看到门口的架子上程延拿给她的衣服。
熟悉的风格和材质,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思索,她知道在哪里见过。
现在她也不用怀疑,那日在温泉酒店,她脖子上的东西到底是蚊虫叮咬还是吻痕。
走出浴室,程延坐在靠门的椅子上,一动不动,林四月皱了皱眉:“你变态啊。”
程延没有答话,他一路跟着四月走进卧室,看她神色平淡地擦着头发,跟个大男孩一样说道:“我去洗澡。”
林四月抬起眼睛,冷淡的神色仿佛在问他:“关我什么事?”
程延站着不动:“你会走吗?”
林四月看他这副样子,甚至都有些认不清他的恍惚,她反问道:“不然呢?你就在这看着我?”
她刚洗过澡的眼神水淋淋的,说出口的话却向窗外的月光一样清冷:“程延,你好像还不明白你的身份。”
她放下手里的浴巾,歪着头,仿佛在审判他:“你现在是插足我感情的第三者。”
她明明坐在他的眼前,却又隔得那么遥远,她一字一句地念道。
“一个男小三。”
他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僵直,看向她的目光好像难以置信她就真的这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