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脸色依然不好,?在心里叹口气,把文件递给他:“赵鑫和陈英那边你怎么想?”
程延签字的手一顿,合上文件,?沉默片刻,?答道:“她们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不用拿合同卡她们。”
桑梓淇无奈:“你还真是给林四月面子。”
程延把文件摞好,靠在椅背上按着太阳穴没有说话。
桑梓淇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长舒一口气:“市场部和创意部的空缺是实打实的,创意部还有李娇娇顶着,市场部呢?”
见程延不答话,桑梓淇愈发地不忍:“……程延,我听周瑞说,?你已经半个月没有好好合眼了。”
程延目光平静,?他眼里从容不迫,多的是这几年商场里摸爬滚打的韧劲和冷厉,只是眼下的那一小片青青的阴影,?昭示着他确实许久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了。
他的手指敲击着桌面,良久,呼出一口气,他有些疲惫地闭上眼:“场馆那边下周就竣工,新品发布提前半个月,上市日期绝不能推迟。”
桑梓淇觉得他疯了:“市场部连个能顶的人都没有,林四月摆明了就是不想你在她生日那天上市,你服个软,这事就过去了,连带着卓越新品系列都提前,我上哪去给你挖一个领头人来?”
程延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倏地,冷笑一声:“服软有用吗?”
桑梓淇没听清:“什么?”
程延想起那一夜如刀锋一般刺入他骨髓的话语,和她脸色冰凉如水的恨意,他垂在桌面上的手都不自觉地握紧。
在桑梓淇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听到低沉又带着痛苦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
“服软是没有用的,我试过了,她连头都不回。”
桑梓淇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苦涩的唇角,久久不语。
就那样,他想起了多年前站在写字楼的玻璃窗前看到的那一幕。
他沉默片刻,开口道:“那个时候,你也是那样,头也不回。”
程延没有说话,他的双手覆住眉眼,遮住蔓延的情绪,任凭那根刺在他的心里越扎越深。
桑梓淇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好友的面前,他面靠窗户,一只手搭在好友的肩膀上,试探性地问道。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问你,当年到底为什么,要送她走?”
桑梓淇转头,看到他手心下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终究不忍,但还是继续说道:“当年我们都是见证者,周瑞不说,但你也应该知道他一直都很生气你的选择。”
窗外的风景依旧,只是阳光穿过这扇窗,却仿佛带不来丝毫应有的灼热温度。
“周瑞怎么想的,你也多少能猜到,他大抵是孩子气作祟,总觉得我们一起创立了嘉程,林四月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以不论她做什么,周瑞都觉得亏欠她。”
男人长舒一口气:“其实我也一样,我不认为林四月是会在乎金钱名利的那种人,她看你的眼睛里连余光都没有,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份陌生的血缘牵绊能束缚她?”
严谨一点来说,桑梓淇甚至有一点怀疑,林四月是没有心的,不知道是不是天才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通病,她的感情共鸣极其匮乏。
对这个世间的大多数东西,她不曾拥有,她也不想要。她的情感只有一道出口,所以投射在程延身上的时候,才显得格外得热烈又可贵。
血缘伦理道德,都不会是林四月会在乎的东西。
那个时候罗景星甚至开玩笑地对程延说:“你俩都是一个孤儿院出来的,万一最后你俩真的有什么血缘关系,林四月怕是都敢拉着你□□。”
程延闻言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觉得无稽之谈地笑笑。
但是桑梓淇深以为然。
所以那一年见到宋嘉阳的时候,他们都不认为那种所谓的血脉的纠葛,能够拆散程延与林四月。
可是偏偏,那一对男女,还是走散了。
时隔许久,又目睹这些日子的纠缠和爱恨嗔痴,桑梓淇终于还是把这些话问出口了。
程延的手搭在桌面上,他已经收起了刚刚的无奈和痛苦,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充满棱角的攻击性。
他转过椅子,和桑梓淇并肩,从这扇玻璃窗往下看。
这里就是当年的那座破写字楼,从当年的一间小办公室,到一整层楼,到现在,一整幢建筑连带着后面的半个产业园,都被刻上了嘉程科技的名字。
但是从这扇玻璃看下去,就是当年那个破旧到不堪的街角。
那里曾经满是污渍,地上的瓷砖都是碎裂的,边上的花坛总是传来古怪的烂臭味道。
那是程延甩开林四月的地方。
也是所有记忆的分割线。
多好的风景啊,一览无余。
程延每一天每一天都站在这里回想着,那一日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像一部电影在他的眼前闪回。
她哭得嗓子都哑了,根本顾不得形象,捏住他袖子的力气大到让人窒息,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只顾着摇头,紧攥着他的手臂不肯松手。
好像她知道,只要放了手,那个他们共有的世界就会彻底崩塌。
他是真的狠心啊。
居然就那样,一点一点地掰开,拧得她手指都发白,甚至不去看她满脸的眼泪,就那样对她说出,我不想再要你了。
他现在知道这句话有多疼了,因为他也已经领教过了。
程延垂着眼睛,明明没有风,却让他的瞳孔都变得生疼,他艰难地找到自己的声音,问身边的好友。
“如果,当年我没有让她走,你说她现在会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