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昭文饭店是派头十足的饭店,不像别的店,是吃之前就要出钱出粮票买好了筹才吃的,这里是像后世一样,先吃再结账的。
秦凝在服务台结了八块三毛钱,外加一斤粮票,等到秦阿南问多少钱,秦凝说:
“比公社吃两碗面要贵一点,姆妈,吃饱吃好最重要,钱不钱的,我们都吃到肚子里了,管它呢!”
秦阿南点点头,说:“也是!这么好吃,要是三块钱,是值得的,三块不到吧?”
公社吃两碗面才几毛钱,三块,是秦阿南相像中能承受的顶限了。
秦凝不搭腔,指指外头:“姆妈,我带你去看看这个饭店的厕所,可高级了,要不要?”
秦阿南立刻把三块钱忘记了:“要,要,哎唷,多么值得,吃了还能去看看厕所呢!”
秦凝自动忽略服务员听见她们交谈后的鄙夷眼神,大剌剌的带着秦阿南在饭店里转了个圈,连厕所都参观过,这才带秦阿南慢慢的往钱师傅所在的县招待所走去,让钱师傅把她母女俩送回了家。
家里狼藉依旧,佐罗摇头摆尾加“呜呜”叫着向秦凝求安慰,秦凝趁秦阿南不注意,塞给佐罗一块鸭肉和两大块鸡肉,这是秦凝眼看着秦阿南吃不下了,悄悄收在空间的。
佐罗叼了肉,高兴的在屋角吃了起来。
因为猪和鸡都拜托过老六娘子三麻娘子过了,所以看着都挺精神,秦凝就帮着秦阿南收拾家里。
秦阿南一边收拾一边问:
“囡,你说,我们这些东西弄坏了,秦文龙家真的会赔给我们?脚踏车呢?也会给我们送回来?”
“会的。姆妈,警察说了,到时候按照价值赔,不赔,不会把秦梅芳放出来。”
“唉……囡,你说,陆大妹她,她,会不会也怪可怜的,以后秦文亮还会那个啥,几个儿子都要吃官司……”
秦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耐心的说:
“姆妈,每个人会有怎么样的后果,都是自己作的,自己要承担。你觉得陆大妹可怜,那么裴丽亚呢?还有那些不知道姓名的姑娘呢?
姆妈,我们不能看人家的结果凄惨了就可怜他,那种善良是廉价的,我们要看他作了什么孽,是不是该得的报应,才考虑是不是该同情他。
要是陆大妹家经过了这些事,从此好好教育下一代,不再仗势欺人,不再为非作歹,那到时候有人反过来欺负他们,我们再同情他们吧!”
秦阿南看着女儿那淡然安稳的脸,忽然说:
“囡啊,你真的是我的囡吗?我怎么觉得,你像是我的娘……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你讲的很有道理,我以前不大会想,我现在跟你说说话,我就觉得自己会想了。”
“噗!”
秦凝忍不住的笑了出来,走过去抱住秦阿南说:
“姆妈,我当然是你囡啊!因为我上了学,看了书,就知道了很多道理。
姆妈,你不会想不要紧,人最重要的是没有坏心,不做坏事,这样的人,基本上一辈子运气不会太差。”
“哎哟哟,囡,你讲的真对,你看我,以前我一个人进进出出,还要被人欺负,我常常一个人落眼泪的!但是我从来没有害过人,我就得了你这样一个女儿了!”
“哈哈哈!姆妈,对的,我就是老天奖励你好心的呀!”
“哈哈哈!对的对的,乖囡,姆妈真开心!”
秦凝和秦阿南在满地狼藉里欢喜相拥,陆大妹家,却在吵吵闹闹中度日如年。
秦云进蹲在门口唉声叹气:
“……早就说了,叫你们不要去抢人家的脚踏车,你们一个个不听,你一个当娘的,还教唆着让文亮去抢!
之前秦土根家都说了,秦阿南家不好进去的,有她死去的娘看着的,你们不听!现在怎么办,啊,怎么办?快过年了,五个小孩还在公安局里,怎么办?”
陆大妹这几天哭喊的嗓子都哑了,她虽然强悍,却终究是个乡下没文化的女人,她有乡下女人典型的通病——走出公社就怕事了。
自从平时当她手当她眼的儿子女儿都被抓走了,陆大妹完全没有了主意,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把儿子女儿弄出来,只能一遍一遍的坐着家里骂人,骂完秦凝家骂自己的几个媳妇,骂完媳妇骂村里人,总之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此时,陆大妹听老伴又这么说,愤怒的瞪了老伴一眼,骂道:
“你现在说这些?啊?之前几天你怎么说的?哦,‘你们几个败家精,赔出去九十块钱,这个亏啥人补?’你这么说,还不是也想要得回好处的?现在出了事情来怨我,儿子囡儿我一个人生出来的?你只推三推四的老东西,有事体不担肩膀的老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