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暖心里忽然很难受，不知道是因为听方清濯诉说着他和亡父之间的往事，叹息斯人已逝，生命无常；还是因为这个男人那浅浅的，淡淡的，却总能在她心上划出痕迹的情意……
室内的光线很暗，两个人并肩坐着，也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彼此的轮廓。韩小暖不想去开灯，担心自己那抹恍惚的神思会被旁边的男人看到。而方清濯此时更是愿意待在黑暗中，似乎这样更有安全感，更方便他把这个突然想脆弱的自己隐藏起来。
韩小暖侧脸，看着身边男人俊美的侧颜，小声而愧疚地说道，“清濯，我没有你心里想的那么好……”
“小暖，你不用解释。”方清濯冲她摆摆手，身子往沙发背上一靠，轻轻合上双眼，“小暖，刚开始我对你是有想法。不过，知道你是家默哥的人，我就断了念头。我一直撇不下这份执着，是因为我觉得你像极了我妈妈年轻的时候。你们一样的执拗，一样的情深，一样苦苦煎熬着。不过，你最后等到了家默哥，而我妈，只有一室的寂寥……”
方清濯的声音越来越轻，语气越来越沉重悲凉，韩小暖安静地看着他。
光线暗淡之中，看不清他的神色。视线受阻，耳朵似乎更是灵敏。
韩小暖能清楚地听出那抹往常清亮中总是含着笑意的声音，此时变得低沉而脆弱，好像一阵风刮过，就会消散一般。
他仍旧安静地靠在后面的沙发背上，双手随意地放置在自己的腿上，高大的身躯没有舒展开，规规矩矩地坐靠在那里。
沉默，而沉重。
父亲的丧礼，还有那么大一个公司，全部都由他一个人打理着，他应该早就身心俱疲了。
方清濯今天说话很是没有逻辑，韩小暖听在耳中，心里很不是滋味。
方清濯和许家默不同。
许家默年幼时期缺少父母的关爱，他更侧重家庭。
方清濯父母虽然离异，可父母双方都给了他足够的关爱。要说他心里一直放不下的，不外乎就是当年父亲的出错，导致家庭破裂这件事。
他更侧重于爱情的忠诚。
所以，他宁愿在爱情里面做个浪子，也不愿意付出自己的真心真意。
他不愿意失去，所以他连开始的可能性，都不愿意给自己。
韩小暖偏着头，安静地看着这个沉默的英俊男人。
他值得更好的，会有一个能走进他心里，给他婚姻安全感的女人，一辈子都陪在他的身边。
身边男人的呼吸，忽然变得平稳悠长，韩小暖发现方清濯不知不觉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外面漆黑潮湿，房间里的温度也低。
韩小暖想喊醒他，免得他沉沉睡着，被冻生病。可借着幽幽的光，看着方清濯拧着好看的眉，满脸的倦色，睡得正熟，又不忍心喊醒他。
她悄悄站起身，准备拿点什么给他盖上。
方清濯的卧室她是第一次来，又没开灯，室内昏暗，韩小暖慢慢挪步走到那张大床旁边，胡乱扯了一个毯子回来。
给方清濯轻轻盖上，韩小暖慢慢站起身，轻轻吁处一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
忽然，熟睡中的方清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眸色迷茫地看着韩小暖，“小暖，你就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
身子一顿，韩小暖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
这孤男寡女的，家里还有个醋坛子……他会不会……
方清濯没有出言催促，只是安静地看着韩小暖，等待着她的回答。
刚刚去拿毯子的时候，韩小暖不熟悉房间，来回都是顺着墙壁慢慢往前走着的。经过一个靠着墙的小巧的高桌子时，见上面扣着一个相框。
她看了，是一个全家福，一个，很多年以前的全家福。
男的俊朗成熟，揽着妻儿笑容灿烂；女的温柔之中带着精明，水灵灵的眼眸之中，满是幸福的笑意。最旁边的青涩少年，韩小暖一眼就认出来，是方清濯。
容颜青涩，仍旧是俊美非常。
他歪着头，靠在自己父亲的肩头，笑得很是开心，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好看的眼睛里面有璀璨的星光，很有感染力，让人不由得跟着微微弯起嘴角，
“好。”韩小暖心头一软，她点点头，在他身边坐下来，“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你。”
方清濯俊美的脸上浮现笑，笑容里满满的都是满足，他近乎乖巧地点点头，“好。”
说完，他又合上双眸，很快就安静地睡着了。
夜色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浓郁起来，黑暗像潮水一般往眼前涌了过来，无声无息。
韩小暖眯着眼睛，安静地看着眼前的黑暗。不久，也慢慢靠在沙发背上，合上了双眼。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