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津风的美国之行比想象中顺利太多。
但也如他所料,他根本就没有见到谢云添本人。
然而之所以比想象中顺利,是因为他在美国见到了他预料中会见到的人。
当沈津风被人请到那个富丽堂皇的庄园时,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沈家在美国的这片庄园,建筑主体完全是欧洲中世纪的风格,外墙上的浮雕和窗沿边的外挂雕刻层罗密布,沈津风承认,他每一次来这儿都会发现更多比上次还要美的地方,他惊叹,并无时不刻想要占有。
“我尊敬亲爱的爷爷,近来好吗?”沈津风面对沈老爷子的时候往往比对沈则客气的多。
并不是因为他是长辈的缘故,沈津风并不尊敬他,因为当年的那些恩恩怨怨,沈津风对他更多的是利用。
沈津风没兴趣对付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他只是利用沈老爷子来挑起和他平辈的那几个兄弟之间的争端而已。
沈老爷子正在花园里和来看他的一个被他资助过的孩子喝下午茶,就算是亲孙子来了也没有被打断他的心情。
“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的,”沈老爷子放下茶杯,拿了块饼干递到沈津风手上,“我记忆里的津风,高傲、自负,从来不会说这种谄媚附和之言。”
沈津风接过饼干,面对沈老爷子的问题,面不改色的回答道:“爷爷觉得我这是趋炎附势的谄媚之言,不是真诚的问候您吗?”
“当然不是,”沈老爷子面容和蔼,丝毫没有怒色,“你是我最得意的孙子,我总觉得你该不一样些。”
沈津风听不出沈老爷子的话里究竟还有什么玄机,总之,一切都如他料想中的那样,沈老爷子不会开门见山有话直说,所以他还得陪他绕几句才行。
“也不知道爷爷这句话对几个孙子说过,”沈津风好像一个并不满意长辈千篇一律夸赞的孩子,“沈括,沈庆余,沈奚……您和他们都这么说过吧?”
美国的冬天比a市凉多了,沈津风攥紧了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试图取暖,可人心凉薄,再怎么取暖也不如回到有爱他的人的地方去。
“没有,”沈老爷子是用中文和他说的,在场的除了他们俩和老爷子贴身几十年的管家以外,没人听得懂:“我从来不觉得,沈括、沈庆余、沈奚……他们会比你优秀。”
“您别捧我了,我知道您叫我来是为了什么。”沈津风婉言拒绝老爷子的夸赞,他根本就不信这些。
他若是一个轻易就相信他人夸耀之言的人,那他可就真成了一个自负自傲的人了。
自负自傲只是虚伪哄人的外衣,是噱头,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蠢到把自己的真实实力和想法外露的人,这也是如今沈老爷子意识到他的野心之后最为忌惮的地方。
因为表露于众的沈津风只是外人想要看到的沈津风,他的真实实力,没有人能知道。
沈老爷子多少还能从他在短短几个月时间打入沈氏内部这一点上试探到他一些实力,但这究竟是他的全部实力还是只是冰山一角,谁也说不准。
这就是沈老爷子今天把他传唤来的原因。
他知道他来了美国,知道他要见谢云添,但是谢云添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见到的人?华尔街的人都说,要见一眼谢云添,比见总统还难,老爷子也是猜到了沈津风会见不到人失落而归,所以赶紧让人把他叫来。
“我说的是实话,”老爷子仍然绕着圈子,“沈括这孩子能力足够,但就是脑子一根筋,把整个沈家拿去和季家那小子斗,差点把沈氏拱手让人,缺了理智;沈奚,他倒是足够理智,可太过理智在商场上不见得是件好事,你没听你三叔说,这小子说话太直得罪太多人了吗?”
“至于庆余,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可就是没把聪明用在点子上,脑子里全是歪门邪道,做事易冲动,也不知道你爸是怎么管的。”
老爷子一说起沈庆余就来气,沈津风早已习以为常了。
老爷子对这几个还比较上心的几个孙子倒是了解,沈津风垂眸,叫人看不出他的神色如何。
谁听不出来老爷子这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呢?在他的面前,他当然得说他们的不好了,等到真人到了自己面前,还不得是一个劲儿的夸。
在这个家族里,虚情假意多了去了,沈津风从来不相信那些夸耀溢美之词,有些话不知重复对多少人说过,有几句是出于真心欣赏?
不过是为了讨好、拉拢,他不需要、也不想。
“其实我也一样,”沈津风自嘲着,对老爷子的话虽然表示赞同,但也有反对的地方,“我没您说的那么完美,我也可以为了谁放弃所有,做事也很冲动,甚至,我说话也很直接容易得罪人。”
“亲爱的爷爷,您在没有多了解我之前,最好不要随便夸我,”沈津风笑的没有丝毫感情,“否则我会骄傲的。”
沈津风敢于自曝弱点,承认会骄傲,虽然膨胀的有些忘我,但他也自问有能力支撑起自己的野心。
他这么说也是为了试探,他想看看,老爷子对他的容忍程度到底在哪里,届时他也好兑现对沈则的承诺,不会伤害到他们本身。
他只想要整个沈家而已,对沈家那些人没有兴趣碰,但如果真有人要和他争个鱼死网破,那他也乐意奉陪。
只是他并不希望这个人是沈老爷子。
他更希望沈老爷子能别插手。
老爷子已是耄耋之年了,有些事情早就撒手交给了儿孙去做,既然如此,有些事情就不该再去管。
“骄傲?”老爷子笑起来胡须一抖一甩的,倒像是个和蔼的老人,他用英语问着自己眼前那个金发碧眼的学生:“你看我这个孙子,是不是很优秀?”
学生说是,他还恭维着老爷子,说他的子孙都很优秀。
沈津风不动声色的看着老爷子,老人家从去年生了场大病来气色就不怎么好,因此一直待在美国疗养,沈家争夺家产的斗争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争家产这种大事,就算子孙们再怎么瞒着,坐拥亿万家财的老爷子心里都清楚的很。
清楚之余,心里也不知道有多失望。
自己的那些子孙们,还有自己兄弟的子孙们,个个都盯着他,盯着他这个来之不易的位置,老爷子第一次有一种孤立无援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