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都城传来急诏,少帝病危,令婧王和国师速回。
……
不得不说,少帝病的不是时候,正赶上与南境签订盟约。
就差几日,婧王想尽早签订,将日子提前,一再派出去的口信,一概被南境踢不回来,不予理睬。加上都城那边催得紧,婧王深思熟虑之下,打算先回城,将流沙城的事务交由亲信打理。
阁罗凤却道:“陛下病得突然,其中怕是有猫腻,请王爷慎重。”
阁罗凤并没有透露梁衍已不在流沙城的消息,少帝病重,想必背后是梁衍在捣鬼,既然他们已经联手,多说无益。
婧王不以为意,“陛下年幼,身边虽有些人,但到底不成气候,又有何惧?”
或许少帝真缠绵病榻,或许趁他们二人不在,控制都城禁军,这时急召回去,来个合围斩杀也说不定,婧王宁愿选择后者,少帝年幼,已被他教养得顽劣粗鄙,哪有这般胆识杀虎。虽这么认为,但也不得不防,一并带走流沙城最精锐的军队。
阁罗凤提出一并带走梁王妃。
婧王不屑,“梁王妃留在流沙城,是对南境的牵制,让南境不敢轻举妄动,带到都城,便没了用处。你不必多言,本王自有打算。”
阁罗凤心下冷笑,早猜到是这结果,临走前一天,他交代阿塔:“你带着人,跟在大军后面,不要让人察觉。”
婧王将细罗奴留在流沙城,细罗奴铁定耐不住寂寞,要搞出什么动静,不过他并不担心,梁王妃身上的铁铐一共有两把钥匙,一把解她铐在铁床上的锁链,已经交给阿塔,让他带人奔赴都城,就算细罗奴想要救人,没有另外一把钥匙,解不开梁王妃手脚上的铐子。
恢复不了自由身,救人也徒然。
阁罗凤想到细罗奴甚至梁王妃会将主意打到阿塔身上,但用人不疑,阿塔忠心耿耿这么多年,凭一个女人,还动摇不得。\u2fuwenwume8
阿塔却担忧道:“梁王分明已将少帝控制住,大人这趟去,无异于向虎山行,正中梁贼的圈套。”
那日主子还不让侍卫拦着,放他入宫与少帝见面,在阿塔看来已很是荒唐,如今少帝召两位主回去,分明是龙潭虎穴,两把铡刀正等着他们,婧王军队虽然精锐凶猛,但也抵不住都城中凶险莫测的局势,主子不但不避,反而迎面直上,阿塔忧主心切。
主子已经被眼前的执念所蒙蔽双眼,太想要赢,以至于连性命都不顾,阿塔劝道:“昔日谢安还能东山再起,再创辉煌,依主子的本事,这局暂且输了,日后还有赢回来的机会,可要是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阁罗凤挑眉:“你懂什么。”
正是因为梁衍在少帝的宫中等着他来,他才要亲身前去,倒是要看看,就凭一个不成气候的少帝,宫中寥寥几个被收买的禁军,能被梁衍用来做什么。
根本以卵击石。
一想到能战胜梁衍,狠狠将他践踏在脚下,骨子里激发出一股颤栗的快感,哪怕为之死都无憾。
阿塔见状,不再多言。
……
自从那日引章咬舌自尽后,阿塔便不再敢靠近,平日里只在窗外偷看一眼,见美人落泪,眉间凝忧,床幔里偶尔露出来的一剪侧影都美得惊心动魄。
时间紧迫,阿塔一把掀开床幔,美人拖着沉重的锁链,慌张躲到床角。
阿塔忙道:“我不碰你,我是来救你的。”她怕误会,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转动锁扣,牵绊多日的铁链从床角滑落。
但手脚上的铁铐仍在,纹丝不动,引章含泪,“你帮帮我,解开它,不然我好难受。”
阿塔道,“铁铐有另一把钥匙,但不在我这,我不能帮到你什么,但是我能带你离开。”
引章一脸茫然,但也不再问起,显然是信了,只问道:“去哪里?”
阿塔只道:“到时候你就会知道。”
引章不肯走,“我要等我夫君,他会来救我。”
阿塔知道梁王有多么爱她,他们的婚事办得很盛大,让天下人都知道梁王娶新妻了,美人有谁又不爱呢,更何况是弱柳扶风的美人,连谒朝那个假情假意的首辅都动了心思。
阿塔知道怎么样彻底打破一个女人的心,他说,“梁王不要你了,你看这些天,梁王有派人来救你吗?就算是铜墙铁壁,只要他有心,不愁找不到机会。”
这话相当于质问,引章半晌哑口无言,垂头低声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阿塔不想再让她伤心,“走吧,再不走,等太阳下山,婧王的军队启程了,流沙城的士兵会冲进来,他们的妻子女儿被你丈夫所杀,我拿他们也没办法。”
还是这话唬住了引章,之后,她被带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阿塔装扮成马夫,戴着一顶低低的蓑帽,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
一路上吃喝都看着她,看得很严,甚至连引章解手,他也要跟过来。
引章咬了下唇,眸子湿漉漉的,“你不要跟过来,可以吗?”
阿塔不作声,引章道:“我不会逃的,再说我这样子,能逃到哪里去。我还是有自知之明。”她默默垂下眼,长睫覆在眼瞳上,楚楚可怜,阿塔就将背转过去,没过一会儿,就听到身后解手的动静。
他有些口渴,回来时狠狠灌了半只水囊,胸口都泼湿了,这时伸过来一只纤白的柔荑,将干净的绣帕递给他,阿塔看着她,一时间忘了吞掉口中的水。
引章被少年这样的眼神盯着,有些羞意,只将杏眼转开,将帕子往他怀里一塞,“赶紧擦擦吧。”之后就躲到马车里去了。
阿塔紧紧攥着帕子,舍不得擦嘴,低头深深嗅了一口,还有女人身上的幽香。
车里,引章缓缓揭开车帘,注意到地面上都是无数道车轮划过的深痕,显然一支庞大的军队刚进过此处。
他要带她去南诏的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