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好了?”皇帝提笔正在写字,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地问姜河。
姜河道:“回主子,已经交给她了。”
“朕,纵容骆家太久了。”皇上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姜河取了扇子,给他打着扇:“骆家仰仗天恩,陛下高看一眼他就贵气,低看一眼他自然就下贱了。”
皇帝未置可否,他指着纸上写的字,问姜河:“这个字写得如何?”
姜河侧目一看,见纸上写着“安平”二字,他称赞道:“遒劲有力,入木三分,陛下的字写得极好。”
“谁让你说这个了。”皇上沉目:“朕的字写得好还需你说。”
“是,老奴孟浪了。”顿了下,姜河才说:“陛下,这一代公主封号从‘敬’,不从安。”
皇帝听后,面无表情:“朕不要她敬,只要她平平安安。”
先皇兄弟十八人,子嗣众多。十六王爷早逝,留有一子,是皇帝堂亲,册封为永州郡王。永州郡王前几年在和北狄的大战中牺牲,郡王妃不久后便抑郁而亡。他们膝下仅有一女,年初入京,在途中因水土不服而病危,她在最危险的时候得逢一女尼相救。女尼道她命中带煞,治好她的病后,她回宫见过皇帝,禀明志向,便追随女尼而去。
此事皇帝并未张扬,故而知晓的人不多。
不久后,一道圣旨令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皇上以抚恤皇室宗亲为由,将永州郡王之女宋华颜过继到他的膝下,成了大成王朝的皇四女,赐封号“安平公主”,更名为宋之渺。
她的名字是皇上起的,从平平安安到和和乐乐都起了个遍,若非姜河劝着,恐怕她往后就会叫宋平康,平安健康。
他从未因孩子叫什么名字而苦恼过,他的孩子,封号从敬,名字从青,诞生之后,自有礼部拟好名后让他挑选。
这是头一回他因取名而犯愁,后思及她来自渺渺他乡,与她相认渺无可期,故而,唤她之渺。
渺渺,念及口齿皆柔情。
姜河去镇国公府传旨时,谢家上下皆惊呆了。
尤其是陆晚晚,她惊讶得久久合不上嘴。
谢允川眉目一沉,却大约明白了几分。
他看向陆晚晚,大约明白了这个乖巧的孩子的身世。
皇上不会莫名其妙封她为公主,而他这样做的目的便是他已知晓晚晚是他的女儿。
岑思莞当年义举,救了谢怀琛。
他们的缘分竟从十八年前便已注定。
他无限唏嘘。
领旨后,他将谢怀琛和陆晚晚带去了谢家祠堂。
他绷着脸,神情肃穆,指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命令谢怀琛:“你跪下。”
谢怀琛和陆晚晚相互对视了一眼。
他撩起袍子,跪在蒲团之上。
谢允川看了他一眼,道:“我要你对着我谢家的列祖列祖起誓,从今往后,无论死生富贵,你都得全心全意对待晚晚,珍之重之,不可欺她负她。”
“父亲。”陆晚晚不解,急忙喊他。
谢允川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谢怀琛朝她笑了笑,回过头,对着牌位十分郑重地起誓:“列祖列宗在上,谢家第十六代子孙谢允川在此立誓,往后无论死生富贵,我都全心全意待陆晚晚,哦不,宋之渺,珍之重之,不欺她不负她,若违此誓,便教我烈火焚心,悲惨而亡。”
陆晚晚脸都吓白了,嘟囔道:“好端端的父亲为何要夫君立这么毒的誓?”
谢允川没理她。
谢家祠堂供有一座无名的牌位,那是谢家为当初义举救人的陈婉所立的祈福牌,每年谢家都会用香火供奉,为她祈福。
“晚晚,你也跪下给她磕个头吧。”谢允川怅惘不已。
陆晚晚还沉浸在谢怀琛立的毒誓里,没注意到谢允川的语气。
她何等乖觉,马上跪了下去,和谢怀琛比肩,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谢允川没有告诉她,这三个头是磕给她故去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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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谢家满门进宫面圣谢恩。
晨阳宫中,皇帝接见了他们。
陆晚晚和谢怀琛并肩立于下头,当真是珠联璧合,一对玉人。
堂下陆晚晚唇齿翕动,在说些什么,见他出神,又唤了句:“皇上?”
收回思绪,皇上问她:“皇儿刚才说什么?”
陆晚晚被他这声“皇儿”叫得百感交集,一时口齿糊涂,忘了该说什么了。
她愣了片刻,这才说道:“纪大夫说陛下的病已趋于稳定,臣妇心想,为避人耳目,往后不必让他进宫如此频繁,五日进宫一次,皇上觉得如何?”
皇上沉吟了瞬间,陆晚晚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他一眼,紧张地等着他回话。
他笑盈盈地看着陆晚晚,道:“照理,你得喊朕一声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