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在心里盘算,决定先将此事告知谢怀琛,再由他提点陆晚晚。
晚夕,观音庙传回消息,老夫人明日有一场法会,今日便不回了,待法会过后再看什么时候回。
陆晚晚听到这个消息,很是诧异。
老夫人就陆建章这么一个儿子,照理说应当十分疼宠才是,可他们母子关系似乎很疏远。
老夫人长居观音庙,能不回则不回,寻常倒也罢了,陆建章病重她还只挂念着法会。
孩儿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老夫人为何如此待陆建章?
陆建章卧病在床,陆晚晚要留在陆府侍疾,用过晚膳后,谢怀琛独自回谢府。
陆晚晚在服侍陆建章进药,无暇送他,杜若亲自送他去府门外。
“世子爷。”谢怀琛将登马车之时,杜若喊住他。
他回首,见她迟疑了一瞬,神色似乎十分为难,半晌才鼓起勇气说出口:“有件事,是和大小姐有关的,我不知该如何告诉她。”
“何事?”谢怀琛凝眸问道。
他身上毫无世家子弟盛气凌人的态势,同他说话很自然,杜若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我怀疑,晚晚并非老爷的亲生骨肉。”
谢怀琛瞳孔陡然变大,露出惊惧的神色:“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杜若笃定:“我知道。”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我知晚晚如今要做的事情为天理伦常所不容,这也不是我编排出来的谎话。我跟在陆建章身边这么多年,种种迹象表示,他是知道自己和晚晚没有亲缘关系的。”
这个消息过于惊悚,谢怀琛一时半会没有接受过来,他难以置信地问:“何出此言?”
杜若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便压低声音将自己识出的端倪告知谢怀琛。
她每说一句,谢怀琛的眉头就皱得越深。
他竟不知自己是该为陆晚晚开心还是悲伤。
如果杜若所说非虚,那陆晚晚则喊了仇敌十几年的父亲,她的亲生父亲又是谁?
她又是否能接受这样的人生变故?
谢怀琛很担心,暗暗将此事压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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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建章昏迷了三天,满城的大夫都请到陆府来试过,施针下药,什么法子都试过了,他还是昏迷不醒。
中途老夫人回来看过他一次,匆匆一眼,她便又回了观音庙,仿佛这个儿子不是亲生的似的。
李长姝颇有微词:“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夫人是继母。”
陆晚晚也觉得诧异,母子间哪怕再生疏,他病得隔着生死阴阳,也不至于这么生疏吧?
诧异也只是诧异罢了,老夫人不掺和进来也好。
第四日,陆晚晚提议请和尚道士来驱驱邪。
她们没了法子,也不顾病急乱投医。
当日下午李长姝便请了道士前来做法。
中庭摆了供桌,上面供着一座太上老君牌位,桌上的鎏金镂花香坛里,飘着袅袅淡淡的烟气,在中庭浮动。
道士做法的时候闭着眼睛摇铃口中念叨有声,神神道道的,像模像样。
陆晚晚看了一阵,觉得无趣,便走了。
她最不信求神拜佛之事,世间若真有神佛,那又为何不开眼,让陆建章活到今日,还未遭到他应有的报应。
这几天她太累了,回到屋里躺在床上,望着雕漆花梁,眼神空洞。
接下来的每一步她都盘算了很多遍,陆建章会一步步走到她精心设置的圈套里,自取灭亡。
晚点时候,陆倩云来找她。
“大姐姐,你听说了吗?那道士说五姨娘的八字和父亲不合,会克他。”陆倩云神秘兮兮地说。
陆晚晚佯装讶异:“有这种事?”
倩云点头:“李长姝要将她送走,五姨娘这会儿哭得昏天黑地在收拾东西。”
这个安排是受了谢怀琛的启发,他当时利用这个办法将覃红雨的娘救了出来。
她如法炮制,初试不爽。
当天晚上,杜若便被遣散出了陆府。李长姝生怕她克死陆建章,将她的卖身契还给她,还给了她一大笔遣散费,以后不管她去哪里,都能富足平安地过完这辈子,如她所愿。
她带着秋蝉走的,离开的时候没跟任何人道别。
走得悄无声息,恰如她来时。
仿佛一朵不知何时盛绽的花朵,静悄悄地开在陆家的角落,无人知她从何处来,也无人知她美丽的皮囊下藏着什么样的毒。
她神秘而美丽,带着秘密来,带着秘密去。
当天夜里陆建章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