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倩云气得牙痒。
陆晚晚抬起右手,一巴掌狠狠地打了下去。
陆锦云被打懵了,脚步踉跄了两下,向一侧跌倒。
她跌坐在地上,捂着生疼的脸,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陆晚晚:“你竟然敢打我。”
陆晚晚立在原地未动,高高在上俯视着陆锦云:“二妹妹,你平时不懂礼数目无尊长与姊妹交恶便罢了。你年纪小,我不与你计较。可三妹妹身遭不测,罹患疾病,本就是人生至痛,你与她是血肉至亲,肆无忌惮剜她的心,这合适吗?今日是什么场合?国公府夫人寿辰,往来宾客如云,你如此不顾陆家颜面,不顾父亲颜面,你觉得合适吗?”
她怒视训斥陆锦云时气势惊人,骇得陆锦云一时呆怔。
陆晚晚隐忍了许久,可也不是什么事什么时候都要忍。
陆锦云扑上来,一脸要和陆晚晚同归于尽的悲愤!
陆建章听到身后的动静,他没有回头,他呼吸粗重,拳头捏得紧紧的。为了将陆锦云培养出来,他花费大量的金钱和精力培养陆锦云,就是希望她端庄、贵气,抬高她的身价。可她回报自己的是什么?竟然连乡下来的陆晚晚都比不过。
宁蕴之所以和陆锦云定亲,是因为淮阴侯老侯爷当年落难,受人诬陷下了狱,他当时给了他一个馒头。老侯爷惦记这一饭之恩,洗脱罪名后上门拜谢,正好陈柳霜怀孕了。
两人一拍而和,定下了这指腹为婚的亲事。
照如今这形势,陆锦云的所作所为传进宁家人的耳中,侯府还会接纳她吗?
一条通天大道让她走成荆棘小路。
陆建章头痛欲裂,这该死的不争气的东西,还有将他这位父亲放在眼里吗?
“倩儿,晚晚,上车。”陆建章声音低沉。
姐妹俩搀扶着爬上马车。
旋即陆建章过来,亲手为她们关上车门。
“老爷……”陈柳霜追上来,她见陆建章如此愤怒,一直不敢说话。
他上了前面那辆马车,咬牙道:“回府。”
众目睽睽之下,他把陈柳霜母女俩丢在国公府门口了。
“父亲……”
“老爷……”
母女俩匆匆追来,哭声不绝。陆建章闭目养神,头也未回。
陆家的马车刚走,停在一旁的马车放下了车帘。
宁夫人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方才那一幕她都看到了。近日她偶感风寒,身子不适,上午吃了药迷迷蒙蒙的,是以午膳后才到谢府给国公夫人送寿礼。
众人都在说陆锦云的事情,她重伤长姐,攀诬她和谢小公爷有染,手段阴狠毒辣。
宁夫人听得直皱眉。
她对身侧人道:“蕴儿,陆家二小姐,委实配不上你,但你父亲重信重义,我也没有法子。”
宁蕴有一双极为幽深的眼睛,目光沉沉地看着方才驶过的马车。
他嘴角漾起一丝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母亲不必忧虑。”
“娶这样的女人,我怎能不为你担忧。”宁夫人眉头都拧到了一起。
顿了顿,她又道:“这二小姐又蠢又坏,我看那大小姐倒还像个样子,模样端正,气度非凡,又能忍能让。”
末了,她长长一声叹息。
宁蕴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嘴角的笑意越盛。
——又见到她了,仿佛隔了生生世世。
他依稀还能闻到空气中她的香气。
陆晚晚——他的妻子,他还记得她柔软的腰肢、身上的香气。
上一世,她陪伴了自己十一年。
那时候他眼中没有她,陆家在宁家式微之时,落井下石,嫁了个不受宠的女儿给他,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他心中无情,只有功名,他满心想为宁家挣功名,他想荣光披身归故里,他想报仇。
而他报仇的方式就是作践陆家女儿,他忽略陆晚晚十一年,在他功成名就之际,和陆锦云暗度陈仓。
他在复仇的快感中得到无限的满足。
可他没想到,陆晚晚死后他会那么想她。
看书时恍惚她侍茶陪在一侧;批阅公文时仿佛有她红袖添香;散步时仿佛她言笑晏晏给他讲遇到的新鲜事。
他魔怔了,怀念一个死去的女人。
陆晚晚死后一年,他复了仇,陆家垮了,女眷全部充了官窑,成年男子都处死了,未成年的男子流放三千里。
他以为自己会欣喜若狂。
却没有想象中的欢喜,那个死去一年的女人一直回荡在他脑海中。
他终于认识到陆晚晚的可恶之处——就算死了,她还占据着他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