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十年前正当壮年的君主,如今已经年逾百岁。
而且还是被珍贵药物吊着性命的,无法死去的孤魂。
空旷阴森的房间里一片死寂,只能听到老人喉咙间破败风箱一般的声音,以及水漏索命一般的“滴答”。
“呵……呵……昭”老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硬生生挤诅咒一般的声音来,“……昭!”
原来这森冷大殿中并不只有巨大可怖的水漏、老人与她的床榻,在水漏前,还跪坐着一个青年。
青年着一身黑衣,脊背挺直,微微垂下首,黑发被束起,大殿中唯一的光源凉凉地扫过他的背,照亮了一节玉石一般温润的后颈。
老人可怖的声音仍然在继续,她没有力气了,于是声音也越来越小:“杀了我……昭!……杀了我——”
突然间,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连喘气和呼吸都消失了,就像是她突然死了一般……良久后,又是“呵呵”的喘气声,重新响起,与水漏滴答交织,成为最绝望的呻吟。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循环,直到大殿外的光线全部消失,微弱的、属于人类点亮的火光隐隐约约照了进来。
老人的面孔终于被照亮了,那根本不是什么或慈祥或严苛的老奶奶,而是一具蒙着死皮的骷髅。
骷髅裂开嘴:“杀了我……”
也是直到这时,恭敬无比跪坐着的青年,终于抬起了头。
他背着光,但即使背着光也无损他美好清隽的风姿,他嘴角含笑,被薄弱的光朦朦胧胧勾勒了轮廓——真是宛如最巧手的大家用最无瑕的玉,呕心沥血雕出来的完人一般。
青年的声音很轻,但在这的大殿中却清晰得胜过一切:“淏王,您累了吗?”
他像是乍然从沉睡中被惊醒,又仿佛观赏完曲目心满意足,他的声音温和而平缓:“许久不来见王,没想到王的病竟已经严重成这样了……想要让您长生不死确实不容易。”
“……呵……啊!”骷髅突兀地发出短促的尖叫,“杀了我!我不要……我不要长生了!”
这几句话几乎耗尽她所有的力气,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曾经那个高大骄傲的王者,如今不过是床榻上腐臭的骸骨;而曾经稚嫩低贱的奴隶子,如今却一手搅弄着幽地的兴衰。
骷髅仍然撑着最后一口气,她身为曾经那个骄傲王者的,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