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能听见吗?沧……月扶崖在你身边吗?”
另一头,衢玄子看一眼闭目养神的沧九旻。
苏苏对着海螺,头一次有几分羞赧:“我有些话没来得及和他说,如果他在,你能把海螺给他吗?”
衢玄子何其聪慧,不用她讲,已经把海螺放在了沧九旻手中。
沧九旻不明所以,皱眉看他:“师尊?”
衢玄子笑而不语,摇摇头走远了。
手中海螺发出白色光芒,沧九旻听见她说:“有些话,本来之前想和你说的,但是没想到来不及,剑穗也来不及给你。你一定好好保重,平安归来。”
顿了顿,她又认真道:“等我命魂修补好了,我们四处去走走好不好?三界那么大,这世间的山川,流岚,人间的清晨与日暮。此前多有误会,相遇也不太好,但是往后,我也会好好待你的。”
沧九旻眉目柔和下来。
她……也会好好待他吗?
他刻意不去想自己与月扶崖的区别,只当她这番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直到最后,苏苏笑着说:“我又在仙殿放了不少香兰草,我早就知道,你不讨厌这个味道。”
海螺闪了闪,重归寂静。
沧九旻顿住,听到香兰草的瞬间,心里几乎跳漏了一拍。香兰草……怎么回事?月扶崖不是不能靠近香兰草吗?
除非!
沧九旻猛地握紧了海螺,她知道他是谁!
知道他是谁,却依旧说出了这番话,不是对月扶崖说的,是对他说的。
他难以形容那一刻自己的心情,连他自己都认命了,等着慢慢在谎言中腐烂,可是峰回路转,苏苏竟然告诉他说,她早就认出了他是沧九旻。
所以她与他,抱他亲他的时候,都知道他是谁。
他的手盖住半边脸,突然低声笑起来。
所有的苦涩和嫉妒,尽数在此刻变成蜜糖般的甜。
突如其来的喜悦,让他阴沉沉的气息一扫而空,衡阳宗的弟子们惊异回头,就见早上出门还沉着脸的师兄,此刻唇角上扬,心情好得不得了的模样。
去荒渊这样的地方,他还能这么愉悦,不愧是掌门亲传弟子,委实让人钦佩。
沧九旻收紧海螺,等他回去,就摘去这层虚假的外衣,把困住的月扶崖也放回去。他会认错,会亲自恳求衢玄子和月扶崖的原谅,他什么都不畏惧,不怕别人的目光,不怕闲言碎语。
他有些后悔,那剑穗原来是苏苏给自己的,可惜清晨是妒火攻心,他没能等到她醒来,只可惜现在回到衡阳,已经来不及。
他低声道:“等我回来。”
魇魔目瞪口呆地看着梦境发展,原来给魔君另一个好些的身份,哪怕过程曲折,他依旧有了一场美梦。
澹台烬比旁人缺少的,原来只是个公平的起点。
他狡诈冷酷,却也执着无畏,虽说手段卑鄙了些,最后却把糟糕的局面生生扭转了回来。
眼见眼前的琉璃珠快要碎裂开来,魇魔连忙飞掠到两人身边:“魔君,醒醒,黎仙子,醒过来!”
幻颜珠力量不足,能维持到现在已经不容易,假的到底是假的,它的梦境即将碎裂。
琉璃珠中,画面定格。
白衣少女坐在长泽仙山之上,梧桐叶深红,她眺望着荒渊的方向,等他归来。
少年走出漆黑的荒渊,与身边师兄弟说说笑笑,手中拿着一个海螺。
她为沧九旻动了心,他们最后却没有再遇。
她话里的一辈子,最后只能变成一滴水,汇入他的记忆中。
屠神弩感知到主人即将醒来,在两人身边翁鸣。它已经吸纳了其他妖物,如今变得愈发强大。
可惜在这片狭隘的空间中,它饮不到人血,没法杀戮,早就憋坏了。
只等着澹台烬醒过来,带着它出去杀戮。
魇魔紧张地看着二人,它心想:殊途同归,我的任务也勉强算完成了吧?魔君,应、应该不会计较的。
苏苏睁开眼睛。
她意识空洞了片刻,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在一处狭隘的空间中,四周漆黑,像在地底。
重羽安静伏在她颈间,一个冰冷的怀抱环着她,周围魔气滔天。
她猛地坐起来,盯着角落的魇魔,和身边的屠神弩,还有……另一边同样缓缓坐起来,沉默看着她的少年。
他白衣染了血,红色的血瞳已经转变成了正常的模样。
澹台烬……沧九旻……
苏苏气息紊乱,梦中的少女,故意整蛊,心里酸软和欢喜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按住自己的头。
假的,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