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昌平帝等不及了,便硬添了这些罪名。他围困坤宁宫,幽禁皇后,恐怕接下来就是想要见到皇后深感罪恶深重,自戕于宫中的场景。
王皇后嘴角隐晦牵动一下,当着众人的面做足了礼数,跪下身来接过圣旨。
“领旨。”
坤宁宫里格外安静,像一座冷宫,一点生气都感觉不到了。
待在殿内恍惚还能听到宫外御林军佩刀巡逻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听得人双腿发软。坤宁宫内的宫人也被幽禁在了这座宫中,他们哭天喊地,甚至看着段嫣的眼神里都是冤恨。
“白芍,”王皇后神色浅浅,看了那人一眼,随后就叫了白芍,“把这几人送出去。”
白芍绿药对视一眼,躬下身回话之前嘴角冷冷翘起来,“是。”
一听到可以从这座宫里出去,一些人就开始蠢蠢欲动,也想向王皇后求情让她把自己也送出去,却被身边机灵的人扯住了袖子。
这一个空当,方才对着段嫣满眼冤恨的那几个宫人就被带出去了,走时她们还满脸喜色,得意洋洋。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宫里所有人都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哀嚎声。
“白芍姐姐,别让我出去,我不去!求求您了,带我回去吧!求求您了!”
这哭叫声凄厉极了,连成一片,听得众人心里一阵后怕。
方才差点就自请出宫的人此时已经瘫倒在地了,一身冷汗。她身边的人小声同她道:“咱们出去了也是皇后娘娘的人,谁想让咱们死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但在坤宁宫里,还有皇后娘娘能护着咱们,你怎么就看不清楚?”
可那人已经被吓得什么也听不到了。
宫门口,白芍让人把还在哭叫的宫婢捆了起来,冷冷笑着。
“不是想出去吗?这送你们出去,怎的又哭成这个样子?”
黑披风的人面色肃穆,方才还念了圣旨,等于是将王皇后骂了一通,这会儿做事却客客气气的,没有一丁点儿落井下石的意思。
白芍看了这人几眼,觉着有意思。“这几人,大人看着处置就行了。”
“……明白。”
几个原本欢天喜地的宫婢听到自己即将被带到哪儿去之后,早就哭作一团。有一人还想要来抱白芍的腿,被她轻巧避开。“劳烦大人了。”
说完这句话,白芍不做停留转身就走。
待她走后,有人凑到黑披风身边低声问:“将军,如今坤宁宫都失了圣心,您还待她这般客气作甚?”
黑披风将军垂眼看着哭昏在地上的宫婢,肃穆的脸上难得有了几丝表情。
“你且看着罢。”
坤宁宫被围的第二日,内务府的东西没有送过来,御膳房也没人过来。白芍领着人要出宫,在宫门口同那个黑披风将军商量。
昨日还很好说话的人此时只会摇头。
白芍从对方脸上看到些歉意,便明白这是昌平帝下了死命令了,只能带着人无功而返。
坤宁宫门前的血迹没有人来清扫,雪化开之后那一大片的暗红色就刺进眼中,突兀得很。
王氏一直没有动静,就连王皇后被幽禁,他们都没有做什么。不论是救援,还是找昌平帝求情,通通都没有。他们好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只不过站在了王皇后对面,冷眼旁观着。
王皇后被幽禁的第三日,王氏王高懿进宫,去见了昌平帝。
“爱卿近来可好?”寝殿里咳嗽声一下比一下重,似乎快要把心肺给咳出来。
王高懿跪在床榻前,恍若没有听到这声音里日渐腐败的生机。他垂着头回昌平帝的话,“托陛下的福,臣一切都好。”
“朕说过的话,一直有效。只要启儿登基,皇后之位定是你王氏嫡女的。届时又是数十年尊荣,可比现在这浑水好处理。”
“废弃的棋子,该抛的时候就该抛,爱卿,你说对不对?”
王高懿跪在那儿,影子低矮,像是被大族的门匾压得佝偻下去。他沉默一瞬,在昌平帝再一次冷声发问的时候,终于沉声应道:“陛下……说得对。”
昌平帝不想让王皇后活下去。
围宫那天段嫣就看清楚他狠心的程度。
不让出宫,坤宁宫内却还是留着不少可吃的东西。估计昌平帝也知道这一点,也没有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第三日的夜里,就是段嫣通过些手段知晓她的亲舅舅王高懿入宫了的那天夜里。
王皇后寝殿摸进来两个刺客。
只不过等含细她们惊醒的时候,发现那两刺客已经倒在地上没有鼻息了。
段嫣怕王皇后出事,从围宫那日起就与她同睡同吃,谨慎得不得了。她向来浅眠,听到点声音立马就醒了。一睁眼就发现那两刺客,一个正有条不紊地往横梁上抛白绫,一个轻手轻脚地往她们这边靠近。
看这样子估计是想浑水摸鱼,趁着那日圣旨上的话,做出王皇后认罪自杀的假象。就是不知道是昌平帝派来的人,还是旁人趁机作乱。
但只要想到他们的意图是什么,段嫣就忍不下去,眼中杀机尽显。
于是才有了含细等人进来看到的这副场面。
她们没有尖叫,没有问这是怎么回事,更没有问段嫣是怎么做到的,只是有条不紊地将刺客的尸体搬出去。
很快,寝殿里又安静下来,王皇后搂着段嫣,宽慰般的拍着她的后背。
“您再等等,很快我们就能出去了。”段嫣蜷缩在王皇后怀中,低低说出了这句话。
仿佛一语成谶,没过多久江大将军不战而降,昌平帝亲征近一年才打下来的数座城池,包括落云城在内,就这样成了他人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