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见财起意是他的错,然而被当众揭穿也并没有恼羞成怒,认错的态度算是诚恳,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他并非一个毫无廉耻之心的人?
在人人蔑视的情况下,没有逃走,依旧摆摊子继续生意,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他实在拮据缺钱?”
想到这里,裴若华一声不吭地起身,往楼下走去。
李寒川的脸色沉了沉。
难道她竟是这样讨厌自己,连和自己坐一张桌子都不愿?
回想这一路自己为了讨她的欢心,温柔小意,以前自己何时这般低姿态过?
看着裴若华的背影,李寒川眸光晦暗。
不过,如今的裴若华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裴若华了。
金灵真气,神兽武魂,凌云峰广白长老的弟子。
李寒川从来不是个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的人,但是这一刻,他实实在在悔不当初。
要知道她有今日,那时她愿意给自己做妾,纳了她就是了,又怎会有如今这些麻烦事。
可是当初的他只想着维护自己一向洁身自好的名声,不愿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而有所损伤。
如今不要说做妾,就算是正妻,自己恐怕也是高攀不起了。
李寒川揉了揉微微酸痛的额角,呼出一口气。
罢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她如今的价值,值得自己这么做。
他也站起身来,跟在裴若华的身后一起走了下楼。
卖卷心菜的小商贩觉得有一片阴影挡在跟前。
也许是上前责骂的人吧,他这样想着,把脸藏在臂弯里,感觉自己真是没脸见人了,但是自己做了错事,就该受到惩罚和唾弃。
他也想远远地逃离这里,逃离所有的鄙夷和不屑,但是他不能。
裴若华蹲下身,看着卖卷心菜的小贩。
“请问,你家里最近遭逢了什么变故么?”
入耳的声音清透得如同春雨洒落在夜色中芭蕉叶。
卖卷心菜心中动了动,终于抬起头来,就见到一位非常好看的姑娘站立在前方,而在她身后,那位刚刚戳破他谎言的公子负手而立,也正在看着自己。
他干瘪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那位小姐发髻上的金钗,在阳光下盈盈闪耀,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他想起了家里的娘子,嫁给自己多少年了,发髻上簪着的还是刚成亲不久买的银簪子,时日太久了,簪子都发黑了,但娘子还是宝贝得很。
“他爹得了重病。”
出人意料的是,开口说话的,竟然是一旁卖花生的小商贩。
“我与他同住一个坊市,认识他爹,老人走街串户替人修补瓷器,是个很和善很勤快的人。”
卖花生的一字一句,仿佛刺中了买卷心菜的小商贩心中最痛最苦的地方,他将脸埋在弯曲的手臂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娘死得早,是他爹又当爹又当娘,一手把他拉扯大,还未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就得了病。他请了大夫来瞧,说是素日里劳累太过了,必须好好养着,可是穷苦人家,又怎会有那个福气好好养着?
围观的人群多数已经散去,还剩下的几个人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出现如此戏剧化的转折,一时间都静默下来。
卖花生的小商贩脸色有些许哀伤,语气沉沉。
“按理说他家里有难,街坊邻里搭把手帮帮忙是应该的。如果是两文钱、三文钱,我也就不计较了,就当是孝敬老人。只是十文钱,我……。”说着,他叹了口气,“我家里也穷,小子才出生没多久,家里又添了一张嘴吃饭,实在是挤不出余钱来。”
一番话,更是让卖卷心菜的小贩羞愧得无地自容,他抬头看着卖花生的小贩,擦了一把泪,声音沙哑。
“兄弟,我拿了你的钱,又把你打成这样,你不怪我我已经很感激,你还站出来替我说话,我实在是……”他猛地抬起手,狠狠地打自己耳光,“让你坏心肠,让你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