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顾家现在的配置,顾玄,吏部尚书,掌百官铨选,大权在握;顾淮之,户部侍郎,掌朝廷钱袋子;还有在礼部的顾毓和刑部的顾琉,个个儿身居高位,顾琉之前还在禁军待过,这是要干嘛?
也就是元熙帝对顾家印象实在太好,顾家人本身也够优秀,才能有如今的地位。但太过招人眼,却并非好事。
顾玄一向讲究和光同尘,觉得自家太出挑了,总得顾虑几分。帝心难测,现在元熙帝确实对顾家信任有加,但顾玄见过的皇帝多了,也明白皇帝这种生物最是喜怒不定,年轻时雄才大略英明果决的皇帝,到老年时患上多疑症疑神疑鬼斩杀功臣的也不是没有。
说白了顾玄就是不相信元熙帝,不想让顾家成为最扎人眼的存在。
顾淮之也知道顾玄的意思,不由抿了抿唇,“那也不必这么匆忙,好歹再过两年,办完最后一次考评。”
“那就太晚了。”顾玄老神在在地捋了捋胡子,“那时候我刚退,你就升尚书?吃相未免不够好看。现在我急流勇退,简在帝心,两年后官员考评调动,你本身名望和功绩都足够再进一步,尚书之位已是你的囊中之物。我要是不退,你怎么再升一级?难道你还想要一门两尚书不成?”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九品中正取仕时,也不会让一家子独占两个实权高位。
说实话,现在顾家的一尚书一侍郎就够惹眼了。
顾玄看得明白,反过来笑顾淮之,“难道你就想在户部侍郎这个位置上一动不动再熬个十来年?”
以顾玄现在的身体状况,再活十年根本不是问题。他不退,顾淮之就得一直原地踏步,也确实挺熬人的。
顾淮之倒是没想那么多,直接点头道:“这有何不可?朝中多少人在一个位置上一待就是一辈子,我这升官速度已经足够快了,等个十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您这话要是传出去,还不知道要引来多少酸话。”
“糊涂!”顾玄黑了脸,“怎么,老夫想过点清闲日子你还不乐意?”
那必须乐意啊!顾淮之心说我这不是担心您适应不了退休生活吗?
顾玄倒是看得开,已经开始和顾淮之抢孩子了,“等到我致仕后,就让燮儿跟在我身边,由我亲自教导。”
早在顾淮之一家三口回京时顾玄就想亲自教导顾燮了。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当年顾淮之能一直跟在顾玄身边,是因为顾玄早早地炒了皇帝鱿鱼,有的时间教顾淮之。现在顾玄身上还有个吏部尚书的官职,每天都得去点卯,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处理,哪来的时间教孩子?
现在好了,辞了官后想怎么带孩子就怎么带。
顾淮之也不由感叹顾玄这是真的内心强大,这么大的权力说放手就放手,一点都不带留恋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厉害。
见顾玄都已经规划好自己的退休生活了,顾淮之自然不会强拦着他。
顾淮之拦不住,元熙帝就更拦不住了。在顾玄上了第七道情真意切的辞官奏折后,元熙帝终于明白顾玄这是心意已决,谁都不能让他改主意。想着顾玄这些年对他的种种帮助,元熙帝含着热泪准了顾玄辞官,又御笔一挥,给了顾玄一个太傅的虚职。
顾淮之顺势将顾燮打包交给了顾玄,别说,有这么个大佬一对一教导儿子,顾淮之简直安全感爆棚。
元熙帝那边,在顾玄辞官后,又宣顾淮之进宫,向他询问报纸有关的事宜。
顾淮之简明扼要地阐述了报纸的版页和作用,元熙帝听得时不时点头,终于下定决心,每旬印一份皇家报纸,分发至各地,上头全是近期的国之大事,尤其要多写点民生相关的问题。比如朝廷的税收怎么收,收多少;徭役该怎么安排;免税又是怎么免;若是有灾情赈灾安排又如何……
这些信息原原本本地印在报纸上,但凡各地官员有任何小动作,百姓们就能将他们给揪出来。
顾淮之忍不住感叹,不愧是当皇帝的,这么快就领悟了让贪官污吏陷入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的操作。
元熙帝越说思路越通畅,提笔洋洋洒洒写满了两大页,对自己的想法很是满意,对顾淮之也格外温和,这可是国之栋梁啊,必须得好好对待。
这么想着,元熙帝便对顾淮之说道:“报纸之事也该记你一功,以你的功绩,便是做一部尚书也使得。不过老丞相任吏部尚书,朕也不好让你再任尚书。如今老丞相致仕,朕也没了这个顾虑,待到两年后考评,总得让你再往上升一升。”
顾淮之赶紧谢恩,嘴上还得谦虚一番,心里则再次赞了一波他阿公,这眼光,绝了。
第119章 福王
从元熙帝那儿得了个口头升官保证,顾淮之心里还挺高兴的。他这辈子官途十分顺畅,又有强大的家族做后盾,没觉得升官难度有多大,对官职的追求并不高。但顾淮之喜欢这种被人肯定的感觉,在其位谋其职,好歹没有辜负自己拿的俸禄。
办报纸这事儿元熙帝还真就放在了心上,新制纸张一经推出便受到了广大学子追捧,经常供不应求,市场十分火爆。单凭利润这一项,都不知道让户部进了多少银子。搞得元熙帝还挺不好意思,私下里又给了顾淮之不少赏赐。认真说起来这新式造纸法也算是属于顾淮之的,他要是自己卖,完全就是名利双收的大好事。现在顾淮之把方法给了朝廷,确实是元熙帝占了便宜。
元熙帝武将出身,性情中有武将特有的直爽豪迈,对自己人很是大方,不乐意占自己人便宜,给了顾淮之一堆赏赐后,还偷偷向太子夸顾淮之,“阿淮是个大公无私的,一心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我们皇室也不能让功臣吃亏,他的功劳,我们心里都得记着,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别寒了功臣的心。”
太子就笑,“就算父皇不说,儿臣也记着。有福王天天在儿臣耳边念叨着阿淮弟弟如何好,儿臣哪能忘记阿淮的功劳?”
一说到这个,元熙帝也撑不住笑了,摇头乐道:“那小子打小就和阿淮亲,上回他去青州,差点把我私库给搬空了。这可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说到福王,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子俩似乎找到了同一话题,默契地开始吐槽起来。
远在宫外王府的福王猛地打了好几个喷嚏,完全不知道自己暗中为促进亲爹和亲哥之间的感人父子情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会儿的福王一边抱着崽崽一边嘀咕道:“肯定是有人又惦记我了。父皇最近好像给了阿淮一架初夏荷塘屏风,我这儿有个差不多的,不如一块儿送过去?”
福王家的崽崽睁着圆乎乎的大眼睛,咬着小手看着自家亲爹犯傻,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婴儿语,抬手糊了亲爹一脸口水。
福王也不嫌弃,伸手握了小家伙肥嘟嘟的爪爪,目露憧憬,“说起来弟妹也快临盆了,不知道阿淮这次能不能得一个女儿,要是你顾叔有了女儿,父王就为你讨来做媳妇儿好不好?”
胖嘟嘟的崽崽忽然咧嘴一笑,在福王怀里乐得手舞足蹈。
福王顿时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小家伙肉感十足的屁股,乐道:“好小子,有出息!”
被福王惦记着的顾淮之在干什么呢?他正守在产房外,听着徐清漪的痛呼急得在院子里转圈圈。
好在徐清漪有过一次生产经验,这一胎生得格外顺利,在顾淮之把自己转晕之前,产房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没过多久,稳婆便喜洋洋地抱着一个大红襁褓出来道喜,“恭喜大人,又得一俊俏的小公子!”
顾玄和顾琉等人立即大喜,连连让人给稳婆发喜钱。
顾淮之心里还有点小失望,又是个臭小子呀?本来还想儿女双全凑个好字来着,看来自己的小棉袄梦破碎了。
顾淮之的失落也就是一瞬间,见了大红襁褓那一瞬,他的眼睛就移不开了,下意识地上去接过孩子。说来也怪,刚刚还哭得震天响的孩子一到顾淮之怀里就歇了哭声,委屈地瘪了瘪嘴,依恋地在顾淮之怀里蹭了蹭,砸吧着嘴睡着了。
饶是稳婆接生的婴儿多了去了,也啧啧称奇,张嘴便是一连串地好话,“哎哟喂,我接生过这么多孩子,还没见过像小公子这么聪明的呢!府上不愧是世族高门,刚出生的小公子都比旁人聪慧些!”
一番话说得王氏心情大好,又额外赏了稳婆不少银钱,喜得稳婆更是好话不要钱地往外倒。她本来吃的就是这碗饭,肚子里的好话能说上几天不带重样的,哄得满院子的人全都高高兴兴,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喜气。
那边福王得知顾淮之又添了个儿子,抱着小儿子,沉痛地告诉他,“你媳妇儿没了。”
小家伙原本咬着右手,突然把右手抽出来,噗噗了福王一脸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