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品凡看看老实巴交、满脸不好意思的许木,便道:“许老师,过去的事,还是你来说吧。”
许木喝了口牛奶,踌躇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最忙的时候,白天做一份工作,下午又在课外辅导班教孩子们画画,就是那时认识的品凡。后来我失业了,是正业和副业一起失,我没收入倒也没关系,有我老婆……”
许木说到这里,露出一个讪讪的笑容,这个笑容里居然同时包含着羞愧和得意这一对无比对立的元素,这本来是水火不容的一对表情,但是在他的脸上却变成了矛盾的统一,这让许木看起来是那样深不可测、遥不可及。
周小森替他解围“然后呢,你为什么要去某吧打工?”
许木叹息:“也不为什么,说来话长,那时我老婆在外面忙,我在家里闲着。有一段时间她总是连晚上都要出去应酬,我有点儿不放心,有一次便跟着她。”
周小森知道许木提到的“有点儿不放心”,也有双层含义。既是不放心他老婆的安全,也是担心他老婆有出某的举动。
许木继续道:“我发现她一连好几天到那座某吧去,就跟了去,但是我穿的破破烂烂,那里看我不像是来泡吧的,就不让我进。”
赵品凡不高兴道:“狗眼看人低,许老师,你就是脾气太好,任由人欺负。”
许木擦擦汗:“没关系的,正事要紧,和他们计较什么。”
周小森好奇道:“许老师,我冒昧的问一句,您别生气。您之前也工作了很久,应该多少有些积蓄,身材又好,为什么不稍微注重一下衣着呢?”
许木倒很坦然:“我一向来不讲究穿着,更何况我的收入远远少于我老婆,能省就省些吧。我被某吧的门卫拦在了外面,进不到里面去,但是却并不灰心,我看到某吧的外墙贴着一则招工启事,招收一名打扫卫生的临时工,于是便动了心思。当下我就对门卫说,我是来找工作的。他看了看我,终于相信了,把我带进了某吧。
应聘我的居然是一个长着大板牙的女人,她梳着男人一样的短发,穿着一身清洁服,头上用蓝色的塑料袋套着头,面目狰狞,她的标签就是嘴里那对硕大的板牙,看过他的牙,就不会认为世界上任何人的牙大。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大概对我很有好感,直接就对我说:‘月薪三千,干不干?’
我压根没有打算长干,她不给我工资我都答应,于是赶紧答应。
大板牙扔给我一把扫帚,和一套工作服:‘现在就上岗,干吧!机灵点儿,哪儿脏扫哪儿,别惹客人生气。’
我求之不得,穿了工作服,戴上口罩,拿了工具,赶紧窜进酒吧,看到闪耀的灯球下面,我老婆在和她的几个闺蜜喝东西聊天。我长长松了一口气,心想只要不是来见男人,和闺蜜们出来放松一下,我是完全支持的。我使命已成,准备离开。”
赵品凡插话道:“就在这时,你遇到了我?”
许木点点头:“是的,我本想离开,看到你趴在桌子上,一幅很难受的样子,便走过去询问。你断断续续讲了你的事情给我听,我安慰了你几句,给你倒了一杯温开水。你喝了水,舒服多了。周店长,我和品凡的交情,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周小森说:“许老师,你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森就好了。”
赵品凡看着许木,脸色温柔祥和,他缓缓道:“我回来之后,跟着表哥打理奇迹,一开始不是很顺,齐航公开和我叫板,白行礼暗中和我对抗,我受了几次挫折,一个人跑到某吧中去减压。没想到第一次就喝过了,感到很难受,朦胧中看到一张戴着口罩的脸庞,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那是一双鹿一样善良的眼神,就是许老师的眼神,但我当时还没有认出,眼前人就是许老师。
我喝了他给我倒的温开水,觉得舒服多了。我问他能不能把我扶到外面去,帮我打一辆车。许老师把我扶到了外面,送上了出租车,这时他终于摘掉了口罩,当我认出他时,出租车已经开动了。我没有来得及问清楚许老师的联系方式,但是我很感激他。
第二天我又到某吧去,想要找到许老师,但是空等了一晚,他都没有来。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我成了某吧的常客,男男女女都认识我,但是再也没有见到过许老师。我初见许老师的那天,不是太清醒,没有分辨出他可能是在哪里打工的。后来,我看到大板牙在酒吧里收拾,才想起许老师那天和她穿着同样的工作服,我才猜到许老师可能是到那里工作的。我去询问板牙女士关于许老师的信息,可是她怒气冲冲,她说许老师看上去挺老实的,就没有问他的具体情况和联系方式,但是许老师非常不靠谱,她以为许老师会干很久,结果只干了一会儿就跑掉了,还拿走了她的一套工作服和一幅口罩。”
许木听到这里捂嘴笑了笑:“我把品凡送出酒吧后,心想我老婆的问题也解决了,我还回去干什么呢?于是就回家去了。”
品凡说:“许老师,能找到您真好。我难过的时候,非常想见到您,想当面和您道一声谢,也算了却了我一桩心事。”
周小森听他只是想等到许木,向他道一声谢,长长松了口气。
赵品凡心情好了许多,对许木说:“事情也真是凑巧,我在酒吧等了你那么久,都没有等到,原来你在西瓜教书,实在是太好了,我很开心。”
许木露出一个善良的微笑,周小森不得不承认这位扫地大侠实在是一位老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