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辛宝珠好似来得匆忙,在一众华服中,只穿一件简简单单束腰连衣裙,太质朴,反而彰显出宝珠天生盖不住的光泽,都有抢走辛爱玲风头的隐患。
切蛋糕开香槟的主人公没怎么受到辛宝珠和靳政的注目,全程他们两个都好低调,坐在事先被安排好的座位上,远离主宾也没有怨言。
只是在沟通自己的事情。
甚至中途辛爱玲的未婚夫在致辞,辛宝珠还像个小女孩儿似的,因为听到靳政附耳在她脸侧讲了什么好笑的话,而捂住嘴巴瞪大眼睛,娇嗔地用雪白的指尖去拧他的大腿。
末了还用食指在唇珠上使劲压一下,看来是叫靳政闭嘴好好听人致辞。
有人说,好的爱情让女人变成孩子,坏的爱情会逼迫女人成长。
可辛爱玲全程瞧着他们的互动,不认为辛宝珠这种低等货色会拥有好的爱情,她怎么会配?
但不知道为什么,辛爱玲明知道自己今天在各方面都是赢家,出色的未婚夫,恩爱有加的父母,包括这鸠占鹊巢被再度夺回的房子,但看到辛宝珠面上那种无忧无虑的散漫,她就是觉得刺目,愤恨,气恼。
她何尝不想拥有爱情和体面,可老天不给她这个机会!
她爱的人,偏偏是个和辛宝珠一样下贱的私生子,她这种身份,怎么可能选他去嫁?
甚至在水晶杯后需要用手指紧紧捏住餐刀,才能抵挡想要划破他们之间亲密的那种冲动。
一餐都结束,辛爱玲并没有找到同辛宝珠讲话的机会。
眼看对方就要离开,她不顾母亲阻拦,立刻快步向前,在他们走出厅门前一把扯住她的腕子。
别急,等开闸。
二十分钟后,靳政的车子跟随几辆宾利在沙田赛马场停住。
中途辛宝珠拨开收音机,媒体正在报道近日港城立法会换届选举。
有几位议员提出现任行政长官在职期间任由奸商哄抬地价,又收取高额费用贱卖港城土地。中饱私囊,同某某资本家狼狈为奸。
而又有几位议员,指出他们中有人同黑势力牵连,甚至早有联合一部分难民,故意重伤企业家,造成舆论混乱。
当然这种消息不算稀奇,支持派与反对派打嘴仗由来许久,甚至休会都能做得出来,大放厥词也好简单。
重要的,这些指控始终要有证据,没有,那也就像市井之徒泼妇骂街。
喧闹得毫无意义。
下车时辛宝珠磨磨蹭蹭,余光瞄着前面的辛家人陆陆续续相伴而行,已经在懊恼自己先前因为赌气,而答应得太过轻易。
辛爱玲支不开靳政这尊神,不便在他面前发作什么阴阳怪气,便动了些歪心思,和颜悦色的,主动邀请他们夫妻一起参加接下来的家庭活动。
有钱人做消遣,无外乎还是用钱。
辛宝珠还在犹豫,辛爱玲又一脸恍然大悟问她:是不是手头没钱,怪不得最近不再玩马,连马术俱乐部都很少见到她的身影。
辛宝珠皱眉,心想自己是怕玩物丧志,一门心思扑在正事,都没有心思去顾及那些。
可靳政已经很温和地微微笑着,捏一捏她的指尖,回头道:“没事,输赢算我。”
下午一点开跑的马赛,他们一行人将将赶上,位置自然不是露天的观众席,而是专人带路,上方明亮玻璃窗内,宽敞私密的VIP室。
大吉岭的红茶泡在半透明的茶具内,同旁边一扎新鲜的洋牡丹一同散发着袅袅香气,茶点和水果的菜单摆在桌前,甚至只要你想,咖喱鱼蛋和西多士这种小吃,楼下的大厨也可以很快搞定。
整间房是乳白色的,桌椅板凳和沙发都是,只有墙面挂住的电视机上是彩色,正在实时播报着赛场讯息。
今日不知是什么重要赛事,窗外坐无缺席。
可辛宝珠从刚才开始就漠不关心,有些出神地站在落地窗边上向下望。
她在想收音机内的新闻,和最近靳政给她的诸多暗示。
窗外密密麻麻的人群,无一例外,人手一支笔和小卡片,还有好些穿汗衫的老伯捏着报纸同转运风车,像是记录重要讯息那样,边看边写。
窗内的辛绍卿今日觉得手头很旺,甚至都不看屏幕的赛马简要,直接将身上带着的全部现金都压给场次最佳的黑马九号。
港城看跑马的玩法诸多,但无论下注十元还是几万都是一个“堵”字。
这一点,辛宝珠以往不觉得,今天却因为知道事情的走向,倒是头一次发觉,其实穷人同富人想赢的心理又哪里会有区别?都是侥幸,都是虚妄。
这种场合,女宾们向来不过是配角,当然也是随声附和。
就连辛爱玲的未婚夫都肯捧场,又有谁会辛生的好兴致。
靳政这边接个电话走出房间。
辛宝珠还在盯着楼下的场景发呆,辛爱玲则借机举着手里的蓝红卡凑到她身边问她:“不玩?”
“玩。”辛宝珠收回心不在焉,从中选赔率最好的那匹下注。
辛爱玲耸肩,大概是笑她自不量力,已经忘记要怎么选马。她选的那匹,是最不被看好的那个,赢面太少,所以才会有那么高的赔率。
辛宝珠转头说一句:“多谢。”就要绕开她。
可辛爱玲突然笑着讲了这么一句无关的话,成功刺到她的神经。
“阿妹,我最近有听说一件有趣的事情,你想不想知道?”
辛宝珠停住脚步回头打量她。
她也在打量辛宝珠只化了淡妆,却还像玉兰般白净的面孔,声音越发刻薄,“原来你和程艾伦在英国时是有交集的,他看你年纪小,稍微对你照顾一点,你却好像误会什么,一直在贴。甚至你都回港了,同那个大陆仔搞在一起,你还给他发过讯息。”
说着辛爱玲又扬起下巴,手指拨弄着胸口的项链得意道:“现在知道那天你为什么会那么失落了。原来你暗恋过他啊?不过很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你这套的。他可能还是更中意寻求优秀的伴侣吧。你这种有胸无脑的傻女,他不爱的。”
辛宝珠没想到她会主动讲这些事情说给她听,可听到了程艾伦在背后是怎么评价自己,却没有想象中的失落。
只是觉得可笑。
辛宝珠反而也扬起了脸,轻松地讲:“哦,所以他更中意做人的地下情人啦。没关系,我也不是很看好他。有金子谁要捡垃圾。”
“说实在的,先不说我没贴过,就算我要去贴,也会去贴靳政这类吧。价高者优,这道理阿姐你不是最懂?”
辛宝珠伶牙俐齿,几句话又将皮球踢给辛爱玲,讽刺她捡了垃圾。
牙齿咬一咬,没从口头占到便宜,辛爱玲终于露出不耐的一面,小声同她威胁:“管你怎么替自己开脱,总之我警告你,关于我的事情,你不要想去同任何人多嘴。我未婚夫不会在意的!但你那个丈夫就不好讲了,知道你有二心,一定同你离婚啊。”
“娶你不就是因为你听话,你不听话,分分钟被踹掉。”
“听话”算什么有用的技能,在爱情里能赚到什么?
辛宝珠翻个白眼,真的觉得辛爱玲好蠢,读了那么多书,也谈过几次恋爱,就好像不懂男女关系一样,眼高于顶。
现在重要的事情并不是辛宝珠要去破坏她的“完美”婚姻,而是换届在即,辛家支持的那一派岌岌可危,辛家如果倒了,她没有与未婚夫相对应的筹码,没感情的联姻,就是一盏天平,她从云落到泥,谁又会来选她?
被退婚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还不如想想自己到底以后要怎么把事业做大做强,真的白白浪费了一身学识。
“那就不用你担心咯,反正我都很能捞,就算被踹掉也要分到不少股。说不定辛家下一个出息的就是我呢?靠离婚离成新一代的女富豪,听起来也不错。”
辛宝珠当然不是这样想,但就偏偏要说她不爱听的。
末了也懒得和她客气,伸手直接推开她,对面靳政已经收起电话重新进门。
辛爱玲还想不依不饶,可沙发前的未婚夫已经唤她过去看即将开始的场次。
辛宝珠自己也窝着火气,拉着靳政就要离开房间,真的再也不想和这些虚伪的人同处一室。
嘴里还嘟囔着气话:“神经!说话只会招人讨厌,不值得可怜!真想用抹布把她的嘴堵上。我什么时候暗恋过人,几辈子不就一次,还都跌在一个坑里。污蔑也要有个底线。”
上辈子程艾伦要不是在他们夫妻最有间隙的时候横插一脚,辛宝珠会去主动贴他?真是笑话。
靳政面色如常,现如今他听到这种话都无感,默认自己是这只坑,只是在用心怎么设计她,能让她心甘情愿在这个坑里长长久久地安好。
握了握她的掌心,靳政虽然很讨厌有人在他面前提起程艾伦。
对辛爱玲更是厌恶至极。
但倒没有在面上表现得同仇敌忾,照旧是风度犹存,在外人面前很斯文绅士的那种。
反倒双手抚上她紧绷的肩膀,轻轻推她坐在门口正对电视的沙发上。
人就站在她身后,西装笔挺,面如冠玉,狭长的眉眼好深邃,俯身在她耳边讲了几个字。
“别急,我们等开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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