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啊,安耀扬商人出身,精于计算。这次,简直就是下了一手极好的先手棋,将所有的先机都占尽了。
嗒嗒嗒,嗒嗒嗒。
一阵仓促的马蹄踏在深夜静谧的街市上,一身夜行衣的披风随风飞扬,直至马蹄声消失在镇国公府的门前。
咚咚咚,咚咚咚。紧张的门扣声响起。
“这么晚了,谁啊!?”镇国公府一向门庭冷清,更别提深夜有人扣门了。门房的小厮睡眼惺忪的问了一声。
“是我,小哥,我是东宫的柳姨,有急事要找国公爷!快!快给我开门!”
即便是东宫,也很少轻易派人登镇国公府的门。夜这么深了,柳姨还亲自前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小厮一个机灵,一下子就没了睡意。
“柳姨,快,请进吧!”
“国公爷在吗?”柳姨一路飞驰而来,现在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往常这个时候,国公爷都睡了。柳姨,你直接去内院,她们会带你去找国公爷的。”
“多谢!”柳姨步履匆匆,待走到内院时,却看见陈明省这时候并未入睡。
月光皎洁,小几上瓜果飘香。陈明省穿着一身宽松长袍站立在院子当中,正拿着一把太极剑,慢慢悠悠地在练剑。
看着他这悠然自得的样子,刚刚柳姨已经跳到嗓子眼的心脏,都感觉重新回到了胸腔似的。
“来了?知道你今晚要来,我都没敢早睡。”陈明省不紧不慢的做完了最后一个收势,随手将剑交给了以为侍立的丫鬟,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等我?那国公爷知道今日发生了何事了?”见陈明省一派镇定自若的样子,柳姨也越加平复了下来。
“想不知道都不行啊。那个秦婉婉敲鸣冤鼓的时候,不是已经嚷嚷了个够吗?”
岂止是他这镇国公知道了,如今在京的官员和这京城里一半的百姓,怕是都知道。
安斯业,外号铁腕安四爷,在这京中谁人不知啊?今日东宫的婢女把辅国公府的安斯业给告了,这还不是天大的新鲜事吗?更何况,这秦婉婉还一个劲地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
“坐吧。”陈明省自己在太师椅上坐定,又将摆着瓜果那边的座位指给柳姨。
原来,这些瓜果竟然还是为了她今晚来才特意备的?
“看来,国公爷心里有底了。”柳姨心里彻底的放心了下来。国公爷要是心里有底,这事就一定是有底的。
“你还没去给二哥儿送信吧?”就这么一个外甥,这么多年了,陈明省私下向来称呼太子为二哥儿。
“没有请国公爷的示下,奴婢未敢贸然行事。”柳姨办事一向是沉稳妥当的。
“嗯,那就好,不必去送信了。镇国公府和京兆府那边,有什么消息?”陈明省呷了一口香茗。
“镇国公府没什么动静,京兆尹好像是连夜入宫了,应该是为此事面见了陛下。”
“宫里呢?宫里有什么消息?”此事最重要的,其实就是皇帝的态度。
柳姨摇了摇头:“不知道,京兆尹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入的宫,没多久就出来的。此时宫里下了钥,宫里的消息,一时半会儿还递不出来。”
“嗯......”陈明省眯了眯眼睛:“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暗桩
翌日。
秦婉婉浑浑噩噩地昏睡过了整夜,觉得自己一直处于昏天黑地、半梦半醒的状态。高高的天窗透进来一丝微微的光亮,和着细细碎碎的水汽。天亮了,外面又在下雨。
牢房中一股腐败阴冷的气息钻入了她的鼻腔,令人作呕。婉婉只觉得府中一番翻江倒海,泛起一阵阵苦胆汁。可是,她只是抑制不住的干呕而几下,也没有吐出来什么东西。
从昨日进了京兆府到现在,她已经有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她的嘴唇微微有些干裂,衣服上的血渍虽然已经干涸,但那衣服感觉已经跟她的伤口沾到了一起,稍微一碰就一阵钻心的疼痛。不过才短短一夜的时间,她看上去整个人都显得疲惫不堪,少了许多少女的鲜活之气。
昨夜牢头送来的饭菜早已经凉透了,婉婉看了一眼,没什么吃东西的胃口。
“多谢了大哥,多谢啊!您放心,我很快就出来的,多谢多谢。来来来,这点银子,您留着打酒喝。下回去云来酒楼啊,我董掌柜一定请你喝酒啊?”是董月娘的声音。
“嗯,这个秦婉婉的案子,我们大人可以盯得紧,若不是看在云来酒楼这个招牌的份上,我可不卖你这个面子。”云来酒楼经常有一些达官贵人光临,在京中的交际十分广,狱卒这才卖了董月娘三分薄面:“秦婉婉!有人找。”
秦婉婉趴在木栅栏上,远远看着董月娘朝她走来,赶紧将手伸了出去:“干娘,我在这儿呢。干娘,您怎么来了?”
董月娘赶紧迎了上来。“婉婉,你受苦了!我昨日听莹莹说的,你被扣押在京兆尹的大牢里,所以便赶紧过来看看。”
“干娘有心了。”秦婉婉的喉咙上下跳动了一下,她想要吞一口唾沫,可是实在是嘴干舌燥的,这么一个吞咽的动作,只让她觉得喉头也干得冒火。她垂下长长的睫毛,勉强在嘴角牵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莹莹......许莹莹的算计和背叛让她突然有一丝发自心底的沮丧和绝望。千里寻亲认回来的爹,此时也见不到踪影,反倒是入京之后认的干娘,费了心思进来看她。
也是,她执意要与辅国公府为敌,恐怕现在秦府上下,都不想跟她扯上半点关系了。
“嗯......快,先喝点水吧,我给你带了吃的来,还有干净的衣服和药膏。”董月娘收起眼里的微芒,她不希望秦婉婉再提起许莹莹,再去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
婉婉歪歪斜斜地依靠在栅栏边,轻轻的摇了摇头。现在她才刚刚清醒了一点,不想吃和不想喝。这些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想想,自己应该怎么办。
“干娘,我想求你帮我一个忙。”婉婉觉得自己的脑袋沉沉的,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腾地一下就转过身来。
“好,只要我能做得到的。可是,你也得先吃点东西吧!”
“来不及了。”婉婉掀起衣袖,现在对于她来说,摘下一个镯子的动作都会牵动她的伤口,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做起来都有些费劲。
“干娘,这个镯子是我一直贴身戴着的,柳姨认识的。你赶紧拿着这个镯子去东宫找柳姨,取了东宫的松烟墨和我染过熏香的素笺,给我递进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找那些东西干什么?要伸冤也不急在这一时!若是你还有什么要写的,我便去问问这的狱卒,给你找些笔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