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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1 / 2)

刘大一个做生意的,一下子就听懂了,可更是拿不定主意。

选前头那一种方法,要是出酒多,自然就赚得多,可要是出酒少,连本钱都盖不住。

而选后头的那一种方法,认真算一算,其实还是有得赚的,甚至成本比去各大酒楼、酒坊里进货要更低上两三分,要是图一个“稳”字,想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同前头的对比起来,若是见得有人选了前边的法子,又得大赚了,难免衬托得自己蠢。

刘大心里活动了起来,转头问徐二道:“徐二哥,你选的哪一种?”

徐二连忙摆手道:“你自家选,不要问我!”

很是紧张似的。

刘大犹豫了一下,究竟还是不放心,想着稳妥为上,便选了后头按定额拿酒的。

选定了如何拿酒,又缴了粮谷、银钱,他才跟着徐二去往后头隔槽间。

说是“间”,其实全是成排的房舍,数量称不上多,却也并不少,并且远处堆满了砖瓦、木料、沙泥,另有许多人来来往往,砌砌敲敲,正在繁忙建造,一派热闹景象。

等到进了其中一个隔槽间的门,才推开门跨进门槛,刘大就觉得一股温热扑面来,才在屋子里走了两步,全身都暖了,再抬头扛去,这地方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极大的灶间,里头纵横交错了十几条灶台,每一条都有一二十个灶台,而那些灶台并非独立的,而是中通,所有灶台下俱是烧着柴禾,烈火熊熊,上头坐着的锅里一股的酒糟味,正腾腾冒着白烟。

那白烟熏得屋子里全是水雾之气,在空中飞涌流动,暖乎乎的,其中还带着酒气,那酒味浓烈得很,很快把刘大熏得心痒痒的,又见里头全是来来往往的人,有人走来走去专管添柴,有人在边上劈柴,有人往锅里不住添水,里头整体看起来十分杂乱,可仔细观察,却是乱中有序。

一间隔槽里头有七八个人,管着数百个灶台,其中只有两个身着制式服色的,其余全是寻常打扮,年纪也相差甚远,全都在做事。

徐二又同他道:“你要酿箭竹酒,这一间隔槽就是专做箭竹酒的,眼下隔槽坊不够人手,说是如果能留下来干十四天活,今日你交的银钱就能全数退回,若是做得好,将来此处要雇人时,还能留下来,你愿不愿意的?”

刘大心动极了。

虽然方才给的钱并不算多,可能省一点是一点,况且同钱比起来,若是能学到一点酿酒之法,将来比那时不能留下来,也多一门手艺,未必不可以去做酒匠。

他左右看看,见得房舍里做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在捣鼓酒槽的,越发心痒难耐——去酒坊里做学徒都要签个卖身契,不做上一二十年,哪里有可能接触酿酒、酒曲的秘方,可看这里的架势,并不怎么地方,要是给他学到一招两招的……就是学不到,也能得点银钱。

“自然肯的,这样好差事,寻常求都求不来!”刘大连忙道。

他跟着到前边登记了姓名,又领了个腰牌,接了差事,一日分为早中晚三个班次,大家轮流来,七天一换,每人负责的事情每天都不相同,全是些十分简单,一学就能上手的。

第320章 来信

刘大先得的差事是给隔槽里的灶台烧柴,那派活的也是个年轻学子,鼻头上还长着一颗大大的红疱,说话时斯斯文文的,一边做安排,一边还不忘安抚他道:“且熬一熬,一个差事只用做两天,过了就给换,就是辛苦也尽量忍着。”

他只觉得莫名好笑。

烧火这活有什么难的?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哥,谁从小不是干活长大?自家平常没生意时,挑着酒担走街串巷,风吹日晒,遇得运气不好,跑一天也未必有多少铜钱入囊,那才称得上可怜,还不是就这么熬过来了!

这隔槽坊上有屋檐,下有椅子,渴了还有水喝,又不用沿街叫卖,哪里有什么辛苦的?

果然是只晓得埋头读书的秀才,给只活鸡在他面前跑怕是都抓不住,塞他手里也不敢杀,剩得一个人,饿也要挨饿死!

刘大暗笑了一通,撸起袖子就上场干起来,然而只做了半个多时辰,就开始全身酸痛,晚上更是瘫在地上,甚至连动都动不了,这才知道那学生并非说笑,这烧柴的活,当真不是人干的。

一个隔间里数百个灶台,挨个要增添柴禾,总共才两个人看着,那火要盯着不能熄灭,上头锅里又要时时添水,往往柴禾还没填好,就有锅上的水要烧干了,虽然不至于顾不过来,却是实实在在一刻都不能停歇。

添水要扛了水桶来来回回,添柴要弯腰起身,一天不知道要做几千次这些个动作,整日下来,全身都废了似的,莫说去偷师酿酒秘诀,连喝口水的功夫都要寻找当中空隙。

一连十四天,刘大接了七个不同的活,除却烧柴,又有造曲、碎药、装酒等等,全都是没有一时能闲下来的,等到时间到了,再一总结,发现自家明明在这隔槽坊待了半旬,许多流程都跟过,居然只学到些皮毛,酿酒一事生生被拆成了近百个不同的步骤,而他第前两日派去管看竹节酒,后两日就给调去看那流霞酒,所有造法全不相同,当真想要学出一点东西来,除非日日在此处待着,认真做个十年八年的。

更让刘大后悔不迭的是,在隔槽坊做了半个月,旁的东西没有学到,却已经足够让他对此处酿酒情况有个大概了解:这隔槽间看着并无什么稀奇,好似就比寻常酒坊的酿酒间大一些,又把灶台连在了一处,另有许多规矩,先不觉得有什么,可等到酒水一出灶,转进酒缸里,他就发觉那出酒数简直高得离谱。

寻常酒坊,哪怕是积年的大坊,三斗米能出一斗酒已经是十分难得,酿酒总有意外,或温度不够,或酒曲不好,或是其中哪里出了什么偏差,都可能导致出酒量变少,一批酒水里遇得好的,三斗米能出一斗又十一、二的酒水,遇得运气不好,斗中能得七八分满也是常事。

可这隔槽间所酿造的酒水,按着此时出酒量,已经比旁的酒坊、酒楼所造多出三四分。

一槽两槽出酒多倒是不奇怪,奇怪的是,隔槽间里几乎所有灶台里出酒量都相差仿佛,并无什么大出入,稳定得可怕。

刘大特地留心了一回,果然发现自己选的那一种酒出酒多出正常情况的三分,而他选的却是定额酒数,无论出酒多少,都只能拿走原本定好数量,叫他只恨不得回到半个月前重新选一次。

他交接完差事,拿着原本刚来隔槽坊时得的那个写了数字的竹签去领了才酿好的酒,等到把那些个酒缸一缸缸抬上自己的推车,还未出门,就遇得有人在外头问道:“有两种法子,可以选定量酒水,也可以选定槽酒水,若是定槽,就按着你送来的粮食多寡,全数酿酒,酿出多少都是你的……”

把得酒的方法又解释了一回。

来人显然也是头一回到,一副十分拿不定主意的样子,迟疑道:“那究竟哪一个更好?”

站在屋檐下的书生熟练摆手道:“你自家选,我却是不能多说的……”

刘大虽然不认得那来人,然则见得对方手肘处的衣袖细细打了补丁,脸上干巴巴的,左右两肩上都有重重的长条压痕,极像扁担压出来的,一看就同自己一样,也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酒郎,只是日子似乎更苦。

他心中生出些同病相怜,便开口道:“老哥若是信得过我,就选那定槽的,按着自己送来的粮谷出酒数来领酒。”

刘大观察了半个月,隔槽坊的出酒稳定异常,几乎没什么波动,但凡是选定槽,从没有吃亏的,比起定量,不知占了多大便宜。

那人不妨听得边上有人说话,转头一看,刚好见得刘大将酒缸抬腾到推车上,忙凑上前去给他搭了把手,等到酒缸全数搬完了,才又细问了些问题,刘大自然知无不言。

隔槽坊开设数月,似这般的“刘大”数不胜数,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新的,很快就把当中运行情况同外头交换有无,没过多久,京中就传扬开去。

有人等不得大酒酿好,想看看那酒方究竟有没有问题,便把只封了一个月的酒坛子启缸,结果酒一入喉,就发觉果然并非虚言,无论香味、酒味,乃至酒清程度,全然不输正店酿造的好酒,可收取的费用却要低上。

这消息一传出去,原本许多仍在观望的人就再坐不住,纷纷提了粮谷去隔槽坊酿造,甚至有些不在新郑门、郑门左近做酒水生意的也想要进来掺一脚。因隔槽坊早有定规,按着原本酒商卖酒的数量给他们定了额度,超额便不能再酿,就有其他区域的商贾来买这些新郑门小酒商的额度,一时之间,一坛隔槽坊出产的酒水都变得万分难求,竟有些有价无市的味道。

见得隔槽坊此处闹得声势如此浩大,沈念禾这才慢慢放下心来,拿了纸笔去核算开坊一个多月当中已经酿造酒水多少,耗费多少,其中仍缺人力多少,物资多少,先算现在,再推将来。

她还没有全数算好,就听得外头蹬蹬蹬的声响,不用认真辨认,都知道那是郑氏在门口踩掉靴子上的雨雪。

果然没两息功夫,郑氏就匆匆走了进来,一进门,转头左右看了一圈,又问道:“你三哥怎么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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