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侯往书房去的时候,候在二门上看着人的婆子就立马往小郑氏那里跑着去汇报了。所以,在赵侯踏足书房前,小郑氏更是又哭了一场。
等自己丈夫推门进屋来时,小郑氏早哭得满面水光。
赵侯立在门口,目光触及妻子时,愣了一愣。紧接着,便是由怔愣转愠怒,脸更沉得吓人。当然,这份怒,是对青云阁那边的。
小郑氏此刻有夸张、有演的成分在。但心中,也不是没有委屈。
所以,一见着这个侯府内自己唯一的倚仗,她也顾不得那些许多,直接毫无形象的就朝男人扑过来。她还像个新婚小媳妇一样,对他又哭又闹。
赵侯有一瞬的尴尬,侧身望了望。见身后没人,这才抬手轻轻拍抚着怀里人的背说:“先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似是像怕再吓着怀里的人一样,他此刻的语气倒是平缓又温和的。
小郑氏这才从他怀中出来,就把自己的好意,以及青云阁那边是如何不但不敬重她,且还对她动了手的事都一一给说了出来。
因她说的都是事实,没有扯谎的部分。所以,说的时候坦荡,也没有遮遮掩掩。
正是因为这份坦荡,更是激怒了赵侯。
他素来知道那个混账不懂事、不规矩,甚至不敬继母。但他竟然不知,他除了不敬,还胆敢对其动手。
这显然已经越了赵侯底线了。
小郑氏继续哭着说:“我知道因为一些以前的事,二郎一直不肯原谅我。这回他娶了新妇,我也是有心想修复和他的关系的,所以,就好心请了个大夫来给他媳妇探探脉。可哪里知道,整个青云阁,从主子到奴才,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不但不领我的好意,才对我大打出手。”
“她们当然没有主动来打我,可她们打了我身边的丫鬟婆子。我要拦住她们,她们也不听我的。推搡间,打了我,也不承认。”说到这里,小郑氏更是哭得哽咽,“我没有孩子,我这辈子都不能再生了。侯爷,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你让我后半辈子的日子怎么过。”
“现在还好,有您护着,二郎哪怕不敬我,多少也不敢害了我的命去。可日后……日后……若是日后能走在侯爷前头,就是我的造化了。”
赵侯年近五十,小郑氏不过才三十上下。除非意外,不然,小郑氏是不可能走在赵侯前头的。
父子间的矛盾,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早积怨已久。如今再来这一出,不过就是火上浇油罢了。
赵侯自是对妻子的话坚信不疑的,他相信自己那个混账儿子能干得出这种事来。那个混账东西,自小就恣意妄为,嚣张跋扈,他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如今仗着自己军功显赫,仗着圣上看重他,他更是连继母都敢打!
今日打母,明日是不是就该弑父了?
“来人!”赵侯突然怒吼一声。
外头,忙不迭跑进来一个小厮。
赵侯怒火中烧,吩咐道:“去!去青云阁,把那个畜生给我提来!”
侯府上下的人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侯爷口中的“畜生”是谁,不必问,都知道。
所以,小厮忙不迭应下。正要走,赵侯却又说:“你去了后,就说我找他有事,要他来我书房回话。另外,他要是问,你什么都别说,多言一句,我拿你是问。”
小厮连声应是。
正要走,赵侯再次喊住了人。
“还有。”赵侯说,“天不早了,老太太年纪大了,你悄悄去青云阁就是,不必惊动了老太太。”
交代完这些后,赵侯才放那小厮走。
赵佑楠既然也已经到了家,今儿青云阁门外发生的事,他自然都已经知道了。倒没怎么放在心上,只要没伤到、吓着他妻儿,至于小郑氏会不会去告状,他都无所谓。
左右,对那个父亲,他也是从来都不畏惧的。
所以,在有侯爷身边的小厮来请他去侯爷书房时,赵佑楠也全然没放在心上。
只负手立在廊檐下,居高临下睥睨着人,姿态倨傲,语气散漫:“知道了。”
那小厮迟疑一瞬,又说:“侯爷说有要事与二爷商谈,让二爷即刻就过去。”
赵佑楠就笑了:“要事?是什么要事?什么时候,在你们侯爷那里,为了一个女人打抱不平,也成了要事了?”
那小厮突然吓得跪了下来。
赵佑楠倒也没为难他,只说:“我既说知道了,那就是会去。你急什么?回去复命就是。”
“是……是。”小厮起身打千儿,“小的告退。”
赵佑楠没有即刻去,在自己前院歇了会儿,喝了盏茶后,这才去的。
柳香见外面天已经渐渐要黑了,但二爷人还没回来,不由问了一句。但听说是,二爷已经回来了,不过被侯爷叫去谈了话后,这才点点头,说知道了。
她想着今儿在青云阁外发生的事,不免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赵侯那边是故意避开的溢福园,悄悄叫的人去。所以,当老太太那里得到消息说,侯爷已经回府,且已经叫了二爷去他那里了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有好一阵了。
赵老太君心中算了算,忽然算出来什么,大喊一声“不好”后,立马动身往外去。
身边,以尹嬷嬷为首的一众丫鬟奴仆,立即都匆匆跟上。
但即便赵老太君知道消息后立即赶过去了,但还是迟了一步。赵侯书房外的院子中,赵佑楠被罚跪着,他双手被绳索反扣在腰后,双腿脚踝处,也被铁索拴住。而他身边,赵侯正举着根木棍,一下下狠狠仗打在他身上。
旁边,奴仆跪了一地,但赵侯却依旧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为父今天就要打死你!替咱们赵家除害!”赵侯显然打到现在,心中怒气依然没消去半点,“省得由着你继续混账下去,整个赵家都要为你所败光!”
自那一年后,赵佑楠便从不曾在自己父亲面前低过半寸的头。哪怕现在手脚被捆,身上也挨了无数棍棒,但他依旧毫无惧意。
“赵家……不是早在侯爷手里就开始落败了吗?”他面色苍白,语气虚弱,却字字珠玑,“试问这西京城中,太.祖亲封的八公、十六侯……二十四伯爵府里,又有哪家的哪位爵爷如侯爷您一样,丢人丢到了皇宫里。你以为,如今事情早过去多年,圣上又给你们赐了婚,这档子丑事就这么遮盖过去了?你们一个害了发妻,一个害了嫡姐的罪名……就没人敢再提了是吗!”
最后一句,赵佑楠是红着双眼发着怒气用足浑身上下紧有的力气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