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还是听老娘说,那晚给调停的,是隔壁的骆伯母,具体事过,她就不是太清楚了。
岳清嘉正犯晕时,眼底突然出现个白色的小瓷瓶。
递给她这东西的表姐笑容神秘、话语隐晦:“这物你且收着,晚上再用。这头回呢,多少会疼些的,到时你抹些这个,多少能舒缓一些,第二日走道也不至于太难受。”
结了婚的就是不一样,说起这些话来,耳朵都不带红的。
反观岳清嘉,她那张画了喜妆上了胭脂的脸,两瓣匀红的桃腮本就很是娇俏可人的,但这会子,也不知道是被彭慈月这话给羞得,还是怎么回事,一张红扑扑的俏脸,开始红得有些不正常,还隐隐地,露出些憨态来。
彭慈月这才察觉出有些不对劲,她余光瞥见妆台上已经空了的油纸包,便拿起到鼻子底下嗅了下,立马变了脸色:“嘉姐儿,你可是吃了石榴酥黄?”
岳清嘉还憨笑道:“对呀,表姐要吃吗?”
明明油纸就在彭慈月手上,她还去妆台上找那油纸,扫了一圈不见,再挠挠头:“对不起呀,我刚刚全给吃了,下回、下回我再问大妙妙要一包来。”
彭慈月连忙立了起身:“哟,这下可坏了事了,方才,我还当是喜娘给你扑了太多胭脂呢,凌姜,快、快去厨下取些醒酒汤来,你们小姐这是开始发醉了。”
凌姜一时也慌了:“这、贵妃娘娘?”
彭慈月急声给她解释:“这石榴酥黄里头可是放了不少丹曲,便是堂利那边的一种酒曲,那后劲啊,可比咱们大余的要强多了,吃一颗还没事,要多吃几颗呀,那是走道都能画龙,嘉姐儿现下把这一包都给吃了,再不灌点醒酒的,你们新姑爷啊,可就要娶个女醉汉回去了。”
这话音刚落,‘嘭’——‘啪’——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喜气洋洋的鼓乐声已近岳府,整个岳府越发喧腾起来。
幸好今日府里有喜宴,那醒酒汤厨下早就备好了的。
等博安侯府的喜娘来催妆时,岳清嘉刚好喝完一碗醒酒汤,可那醒酒汤灌是灌了,哪有那么快就见效?何况岳清嘉又是齁醉边缘那种。
钟氏闻迅而来时,就听到自己女儿嘴里在嚷嚷着:“他唬我呢,我不嫁了!”
钟氏急得是满头冒汗:“我的儿啊,这会子可不是发酒疯闹脾气的时候。”
她招来凌姜:“快、快搀着你们小姐,可搀稳了啊,千万不能让她给摔了。”
安顿完女儿,第二遍催妆已过,钟氏连忙赶回了正厅,等着自己这醉醺醺的女儿来奉茶。
奉茶过程中,钟氏看着被凌姜掺住,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女儿,一时间当真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好一阵提心吊胆过后,钟氏把人交给了自己那新姑婿。
康子晋自丈母娘手中接过新婚妻子时,就感觉到了不对。
小姑娘不仅脚底软绵绵的,整个人都想往丫鬟那头靠,那只执着红绸的手还拼命想往回缩,很有几分不情不愿的意思。
都这时候了,还不愿?
康子晋不动声色地越过红绸,紧紧牵住人,在一众道贺声中,出了岳府,把人稳稳当当地,送进了他博安侯府的花轿里。
鼓乐吹得更带劲了,鞭炮连连,直要响彻天际。
簪花披红的郎君骑着高头骏马,眉宇间尽是春风与喜气,那一双瑞凤眼波光潋滟、那玉树般的风姿更是倜傥勾人,直教不少观礼的人心中扼腕。
想这位博安侯的婚事,在数日前,便已把这都京城给惊了一遭。
谁承想,这往日里穿花峡蝶、追欢取乐的浪荡侯爵,竟会亲自去殿前求那一封婚诏,就为了要娶个患了木僵之症,快要不久于人世的姑娘呢?
而就在那段时间里,不少官家妇人都还蠢蠢欲动,想着等这岳府小姐没了之后,她们府里的女儿能嫁进去做个续弦,现下落个竹篮打水,谁不在暗地里咬碎了一口银牙呢?
还有那些满心以为自己能入那博安侯府做主母、能降服这位风流侯爷的闺阁小姐,也是霎时凉透了一颗心,可就算她们暗地里把帕子给扯破,纵有再多的不甘心,又能说些什么呢?
须知今日这一双新人,一位,是侯爵皇亲、天子近臣,另一位,亦是宠绝后宫、怀有龙嗣的贵妃表妹。
现下后宫那情势,有心人都看得出来,周府那皇后啊,恐怕,是当不到明年去了,届时后位易主,这位岳府小姐、哦不、该称一句侯夫人了,那身价,自然也是水涨船高的。
这么一想,众人这眼,更是红得快要滴血了。
可是转了念心里再度上几番,还是收拾收拾心情,见风使舵,早早地想法子巴结奉承起来,去晚了,恐怕连队都排不上。
喜乐阵阵中,绕着整个都京城走了一圈的仪仗队,终于在天际都被余晖染红的黄昏中,到了博安侯府。
康子晋有条不紊地,带着自己的新娘子走完了所有的婚仪。
拜高堂、拜家庙、撒帐、合髻…
饮完合卺酒后,婚房内,只剩一对新人。
几乎是喜娘和凌姜一走,岳清嘉就靠在了床沿上。
于是,在康子晋用喜秤挑开那绡金的红盖袱后,看到的,便是个醉眼迷蒙的新娘子。
好极,要出去待客的他还没醉,她倒先喝上了。
康子晋的眼神极为难言。
面对这么个女醉汉,他还能做什么?本来想好的蜜语甜言也尽数装回了肚子里。
怕她就这样昏睡过去不舒服,他还得亲手去给她拆那翟冠、帮她除掉霞帔与吉服,再把她一双脚给抬到榻上去。
在给她除那鞋袜时,康子晋忍不住摇了摇头。
新婚当日就这样伺候她,合着,他这真是给自己娶了个祖宗回来。
盖好锦被后,康子晋压在锦被上,伸手掐了掐那张飞红的脸,低声威胁道:“等我回来你若还没醒,且看我如何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