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溪刚要说什么,就突然被毕成飞和班长一把从沙发上架到了吧台上,手里也被塞了一个刚被毕成飞喷过口水的麦克风,其他人纷纷大声起哄让他唱歌,“唱一个!唱一个!”
陶溪心情好,大大方方点了一首歌唱了,是一首英文老歌,《flymetothemoon》,以前听过很喜欢就专门记了下来。
他唱功潦草,也就仗着音色不错曲调简单,没人搞怪喝倒彩就让他很满足了。
林钦禾终于没再看那篇被改的面目全非的作文,素来冷峻的面容半隐在昏暗光线里,目光穿过斑斓陆离的彩色光晕落在他身上,专注而柔和。
唱完后,陶溪又坐回林钦禾身旁,刚准备嘚瑟地问下自己唱的怎么样,就看到林钦禾手上居然还在那平板上写划着。
“林老师,你再在我的聚会上改作业,我就没收你平板了。”
陶溪佯怒地说着,再次凑过去看,却看到平板上并不是他那篇破作文,而是一张新的画布,上面是一句漂亮的手写英文:
“youareallilongfor.alliworshipandadore.”
是他刚唱的歌词,下一句是……
林钦禾将平板递到他面前,用眼角觑着他,语气漫不经心:“你要送你。”
陶溪接过平板看着上面的英文歌词,有些脸红了。
闹腾一整晚后,把一群醉鬼分别送上车,陶溪才与林钦禾一道回了家,他尚在兴奋中,一路哼着自己唱的那首歌,洗澡后爬上床了也不消停,窝在林钦禾怀里拿出手机算自己那点儿奖金。
一等奖的奖金很丰厚,还剩了不少,陶溪事无巨细地说着要给家里和林钦禾添什么东西,给外公外婆买些什么,给老师乔鹤年买什么……
林钦禾一只胳膊揽着陶溪,另一只手翻着书,偶尔应几声。
算着算着,陶溪突然安静了,似是在想什么事情。
林钦禾见陶溪不吱声了,便低头看了眼陶溪的手机屏幕,发现他正盯着文华市的天气发呆,上面写着未来几天寒潮来袭,要降温下雪。
他抬手捏了下陶溪的耳垂,问道:“在想什么?”
陶溪回过神,转过身跨坐在林钦禾腿上,说:“我在想我妹妹,上次给她买的东西不知道她有没有真的收到。”
上次也是寒潮来袭,他买了一堆冬季保暖用的东西给郭萍寄了过去,有陶乐的也有郭萍的。
那时他还不知道郭萍生病了。
林钦禾知道陶溪想的不止是他妹妹陶乐,他伸手揽住陶溪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点,试探着问道:“是不是想去汉南医院看看?”
上次在医院碰到陶坚,陶坚要陶溪有时间去看看郭萍,陶溪一直没去,但林钦禾知道陶溪心里一直装着这件事。
陶溪将额头抵在林钦禾肩膀上,手指揪住一块林钦禾的睡衣,闷了一会儿说道:“我不是想去看她,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可能需要一个了断。”
林钦禾将陶溪揪着自己睡衣的手指包进掌心里,替他说道:“去看吧。”
以后的路再远,也不用回头了。
63 第63章
第二天陶溪没让林钦禾陪他,一个人顶着寒风去了汉南医院,像上次一样买了一些水果,径直去了郭萍的病房,陶坚不在,病房里只有郭萍。
陶溪几乎没认出来床上那个身上插满管子的女人,她脸部浮肿得看不出以往的样子,听到门的声响,十分迟缓地向门口望过来,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认清来的人是谁。
郭萍泛黄肿胀的脸看不出表情,努力张了张嘴,喊了一声“陶溪”。
陶溪抬脚向病床走去,什么称呼也没有喊。
他们其实没有什么话讲,或者说自从他知道真相后,就没怎么和郭萍说过话了,而郭萍也自那时起,对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只是用一双凝满愁苦的眼睛偶尔看着他,而他对这个眼神厌恶至极。
现在,他在郭萍那双更为浑浊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笑意,她说:“你来看我了。”
“我来是为了陶乐。”陶溪没什么语气地说道,将手里的水果放在床头柜子上。
郭萍听到这句话轻轻点了下头,说:“陶乐在她奶奶家里,她想跟我来文华市看你,我没让她来,让她在学校好好读书。”
“我会让她转到这里读书。”陶溪说道,杨争鸣答应了帮他这个忙,会找一个不错的初中,下学期让陶乐转过来。
郭萍闻言久久没有说话,再开口时声音低了很多:“她有你这样一个哥哥,是她的福气。”
她说完抬了抬那只插着针的手,有些艰难地指向床头柜的抽屉,说:“第一个抽屉里有一个木盒子,你拿出来看看。”
陶溪从抽屉里拿出那个手掌长的狭窄木盒,木盒应该是用边角料随便打的,粗糙而陈旧。
他打开了木盒,里面是一根红绳编织的平安结,编织它的那双手显然有些笨拙,平安结并不太平整好看。
陶溪盯着那串平安结几秒,猛地抬头看向郭萍。
“你妈妈啊,一双手细长细长的,画画那么厉害,也不知道为什么学编绳那么慢,我教了她很久很久,她才编好了这串平安结。”
郭萍看着陶溪手里的平安结,似乎陷入到回忆中:“我第一次看到她,就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一双眼睛总是含着水,说话也温温柔柔。”
“她上门来问我,能不能借住在我家里,我看她怀了孩子,想着自己也怀了孩子,两个人可以做个伴儿,就答应她了,她也一点都不担心,刚住进来就给了一大笔钱,不想想万一我骗她钱呢。”
“那时村里其他家的媳妇都羡慕我,说我福气好认识了一个大城市来的贵人。我也这么想,我这辈子都在桃溪湾里,没见过什么世面,你妈妈是我认识的人里最厉害的了,朋友这个词我都不敢想,但她却是真拿我当朋友……”
陶溪听到“朋友”这个词有些呼吸滞涩,他听不下去了,冷声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她拿你当朋友,你为什么还要那样做?”
她那么信任你,你却将她付出生命换来的孩子留下,把自己的孩子递给她的亲人。
郭萍沉默下来,目光从那串平安结上慢慢移开,眼睛失焦地望向床头吊着的药水,她声音低下来,有气无力地继续道:
“我没怎么读过书,你妈妈有很多我不懂的地方,她有时候说的话,画的画,我都不太懂,我唯一能懂她的地方,就是她对你的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