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知意看他一脸被恶心到的嫌恶表情,“很难看?很吓人?”
孟西洲微微点头,看她穿得单薄,立马把蓑衣拖下来给她披上,“这几天你不是小日子吗?怎么还跑出来淋雨?赶快回去!想知道什么,回头我跟你说。”
风知意嘴角微抽,之前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是三月初,现在四月初,正好间隔了一个月。他倒是记得清楚,难怪昨天起又给她送东西吃了。
把雨伞抬起,遮在他头顶给他挡雨,“你看过现场了吗?是意外还是人为?”
孟西洲给她系了系紧蓑衣,又把斗笠摘下来给她戴上,给她系着带子,“看不出来,大雨冲掉了所有的痕迹。”
说着,抬眼看她清泠泠的黑眸,干净得如透明的黑宝石一样,“怎么,你怀疑是人为?”
风知意微微点头,“贺梅落到那般境地,也不曾自寻短见。而且这几天一直下雨,她一个随时都可能临盆的孕妇,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么偏僻的河边出现失足意外?”
孟西洲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认同点头,然后不放心地交代,“这事你别管、也别参与,反正跟我们没关系,看着就好。就算发现了什么端倪,也别说。为贺梅那种人,不值。不然,那盼着孙子的邵婶子估计会逮谁咬谁。”
风知意沉吟了一会,默默点头。
孟西洲看大雨中有模糊的身影远远走过来,赶紧催道,“你赶快回去!别着凉了。你这几天,没事就别出门。”
风知意看他要走,赶紧把伞递过去,“那你拿着伞,别淋感冒了。”
现在才四月初的天气,下起雨来,还是有点冷的。
孟西洲看她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确实没有再被淋到,“也行。”
然后接过伞,在人靠近这边之前,就撑着伞快速走远了。
风知意穿着带着他温暖体温的蓑衣,莫名发凉的心也跟着慢慢回温,立在雨里想了想,决定还是回去等消息。
这件事,她确实不宜插手,也没有插手的意义。
第49章 雨下不停
贺梅这事,应该是梦庄大队近年来最大的一件事。
整个大队里本来有些安逸祥和的气氛,变得人心惶惶,到处都有社员在窃窃私语,还有就等着贺梅还债的人也骂骂咧咧,自认倒霉晦气。
虽然大家都看出来了这事儿透着蹊跷,但实在是贺梅太不讨喜,几乎没有人愿意去追究、都想息事宁人。
可邵婶子盼了那么久的孙子,就差临门一脚了,却转眼成空,自然不依不饶,闹得当天就有公安下来调查了。
其实很不希望自己大队里出事的大队长全程黑脸地陪着公安调查,可大雨冲刷掉了所有的痕迹,以目前的侦查手段,根本就查不出什么。
没有物证,只能从人际关系上查可疑的端倪。
可跟贺梅有恩怨摩擦的人实在太多了,从社员到知青,整个梦庄大队,几乎有一大半的人都跟贺梅的恩怨不小,都可能有动机。
公安花了一个多礼拜,一个个盘问。风知意也不例外,也被公安传讯问话了。
风知意没什么不可说的,坦诚而仔细地叙述地了一遍她和贺梅之间大大小小的所有矛盾摩擦。甚至公安没想到的地方,她还主动帮忙补充说明。
毕竟这件事确实跟她无关,她又搬出来这么久,很久没跟贺梅接触过了。而且,梦庄大队这个村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跟贺梅一个住村西、一个村北,且又不在一个生产队,不刻意寻的话,真的很难碰到面。
贺梅出事之前,风知意还是在迎新饭局上跟贺梅打了个照面,就匆匆避开了。
算起来,那差不多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所以从风知意这里,自然查不出什么可疑行迹。
这个时候的侦讯手段太粗陋,公安没从风知意这里看出端倪,也没能从别人那里查出可疑。这事儿就渐渐地不了了之,被定为了意外失足落水。
整个梦庄大队也渐渐地松了口气,毕竟是意外的话,没人觉得可怕。若是人为,才让人觉得心惊。
案子结了之后,大队长联系贺梅家里,让对方来领人。可对方直接冷漠拒收,甚至不认贺梅这个人,冷血得让大队长这个一向冷硬的人都觉得心寒。
而之前一直以婆家身份要求立案调查的傻子娘,见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要不到赔偿,立马翻脸不认人,不承认贺梅这么晦气的倒霉鬼是她家儿媳,也不肯接手。
大队长没办法,只好让人草草地刨了个坑,用草席一裹,直接扔进去埋了。
没有墓碑也没有坟头,埋在远离梦庄大队的荒郊野外。
没人送别,也没人会惦念。
贺梅短短的一生,就这么了无痕迹了。
风知意撑着伞,采了一大束野花,放在几乎看不出来的土包面前。
静立了半晌,心里居然什么想法和感觉都没有。
没有同情,也没有快意;没有悲伤,也没有欢喜。
风知意只是单纯地为一条生命,或者是两条,有点惆怅和感慨。
最终,还是捡了一片叶子擦干净,吹了一曲安魂。
曲毕,转身往回走,看到孟西洲撑着伞,等在不远处的烟雨里。
风知意脚下一顿,走上前去,“你怎么来了?”
孟西洲把手里的蓑衣给她披上,“以后雨天出门,记得穿上蓑衣。你这小伞,挡不住斜风斜雨。春雨寒凉,湿气又重,容易湿气寒气入体。”
风知意接过他手里的伞,任由他给她系紧,“我嫌这个笨重,穿着难受得紧。”
“那我回头给你做套轻便些的。”孟西洲给她系好后,接过伞,跟她并肩往回走着,“刚刚你吹的是什么?挺好听的。”
风知意看着细细密密的雨帘,以及被雨洗得青翠欲滴的青山在烟雨里若隐若现,声音轻轻,“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