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枕梦这才匆匆往上面瞧了一眼。
几位娘娘坐在夜风中,一个个美得像仙女似的。
汪从悦微低了头,在她耳边叮嘱:
“朱红衣裙的是贵妃娘娘,刚才便是她叫起的,穿洋红袄子的是德妃娘娘,品红衣裙的是贤妃娘娘。”
这一串红,听得秋枕梦头晕眼花。她再次往上面望去,不由更眼晕了。
宫灯照耀之下,几位娘娘的红色衣裙,都被朦胧得宛如同一种色泽,那些细微的差距,全都叫夜色吞没了。
除了惊鸿一瞥之下,那个穿着红袄,裙子却是其他颜色的德妃容易分辨以外,贵妃和贤妃,秋枕梦一个都认不出来。
她才想小声细问,便见内侍从偏殿走出,手中抱着个襁褓,走到那宫女面前。
“你可认得贱婢生下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子吗?”刚才那道女声冷淡地说。
秋枕梦这才认出,坐得远一些的那位娘娘是贵妃。
那么面容憔悴,攥着手帕的就是贤妃了。
“回娘娘,奴婢认得,她产下孩儿时,还是奴婢帮忙看护的,奴婢认得,认得,求娘娘饶了奴婢吧!”宫女啜泣着哀求。
内侍将手上的孩子放在地上。
宫女颤抖着手解开襁褓,将他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
她抖抖索索道:“回娘娘,这是她的孩子,她说过要悄悄将孩子闷死,淹死,怎么样都行,只不能让他活着。”
贤妃直起身来,目光如刀,狠狠地割在宫女身上。
“你可要看好了。”德妃出言喝道。
“回娘娘,奴婢看好了,这孩子很好认的,胸口有一道胎记,像刀痕,奴婢还因这胎记问过她,说孩子上辈子说不定是个将军呢。”宫女连忙说。
孩子被冻醒了,大声啼哭。
被这哭声一引诱,祥云也开始哇哇大哭。
秋枕梦连忙摇晃他,试图哄他停下。
她站在汪从悦背后,给孩子挡着风,本不起眼,哭声一起,庭院中所有人都向这边看了过来。
没人理会地上的孩子。
贤妃已经从椅子上站起,宫灯下显得微黄的红裙划出一弯圆弧。
她声音温柔和气,甚至带了几分急迫,听得秋枕梦战战兢兢:“快别站着了,过来吧。”
秋枕梦迟疑地望着台阶上,又看了看汪从悦。
汪从悦轻轻推着她肩膀,将她推了出去:“娘娘那儿没风,去吧。”
她便莫名安定下来,抱着孩子走上台阶,跪下行礼:“民女给贤妃娘娘请安。”
“快起来。”
贤妃很和气,命宫女将她引进暖阁里坐着。
大概是暖阁中烧着炭火,温暖得很,祥云渐渐不哭了,咂巴着嘴睡了过去。
房间一时寂静下来。
门外的审问依旧在进行着。
贵妃说道:“你是什么时候瞧不见这个孩子的?”
宫女思考了很久,才迟疑道:
“有段时间了,同乡来找过她,带走孩子,当晚抱回来,说是托淑妃娘娘帮忙找了个去处,过几日便送走,那段日子奴婢忙,没怎么注意过,后来她因在宫中烧纸钱犯了事……”
“宣御医来。”
宫女被带了下去,庭院中人默默无言,只有贤妃坐立不安。
汪从悦垂了头,神情有些发怔。
不一时,便有宫人带着常来家中的御医,对几位娘娘行礼。
贵妃没管他,先叫了汪从悦。
她问道:“汪从悦,听闻你将那贱婢所生的孩子,带出宫去了。”
汪从悦躬身道:“回娘娘,是。奴婢瞧见那孩子被火灼烧,很是可怜,故而带了出去。”
御医连忙佐证:“娘娘,此事臣可以作证,出事后,汪太监曾求臣为孩子治伤……”
一直没对这场审讯说过话的贤妃,终于开了口。
她道:“你认认,是这个孩子吗?”
地上的婴孩哭声已经弱了。
御医哪敢询问,只能蹲下来,观察着他的身体,片刻后,将散开的襁褓裹上。
“回娘娘,不是。不说那孩子臂上落了残疾,胸口虽有胎记,却也没这么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