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我来吧。”
耳边蓦地响起低沉的嗓音,裴楠下意识想拒绝,却在被迫靠上那宽阔胸膛、肌肤相贴的瞬间,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随即便失了全部气力,干脆躺尸般瘫软进对方怀中,任由对方将他稍微转身,拦腰抱起,大步走进浴室。
二十分钟后,郑书昀将清清爽爽的裴楠塞进被窝,却见对方顺势翻了个身,用光裸的脊背对着他,像颗缩进壳中的乖僻的蚌。
郑书昀掀开被子的一角躺了进去,缓缓靠近裴楠,只见对方闭着眼,似是已经睡着了。
他唇角露出一丝暗含意味的笑,关掉床头的灯,在一室昏暗中用耳语般的气音说:“楠楠,晚安。”
后颈骤然被温热的呼吸扫过,耳膜猝不及防闯入磁性缱绻的声音,裴楠紧闭的眼皮终于把持不住般颤动了几下。
他略微蜷起双腿,手掌捏拳,慢慢施力抵住明显变快的心跳,却无法克制胸口那阵如同涟漪般扩散的酥麻。
他其实也挺不想这么随随便便就心动的。
裴楠有点认床,第二天早早醒来的时候,正面对面靠在郑书昀怀里,一只手搭在对方的腰上。
感受着掌心之下紧实的肌肉,裴楠心有戚戚焉——就是这个力道强悍到非人的腰,在床上全然占据上风。
思及于此,他不禁动了动手,指腹顺着腰线擦过,又缓慢挪回原先的位置,就这样无知无觉般来回了几下,直到发现对方沉睡中的眉头动了动,才如梦方醒般缩回作乱的手。
“这么早就醒了?”
郑书昀刚睡醒的嗓音略带沙哑,由于未戴眼镜,又离得太近,修长好看的睫毛几乎纤毫可见,搭在半睁的眼皮缝隙处,拓下分外柔和的阴影,显得整个人有种慵懒随性的气质,说不出得落拓性感。
裴楠很少比郑书昀先醒,他望着眼前难得一见的情形,喉结下意识滚动了几下,而后想起什么,又敛紧神情,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欲要起床之际,却被郑书昀按住:“我先去洗漱,你再睡会儿。”
裴楠的确尚在未尽的困意之中,缩回被窝后,又迷迷糊糊睡了二十分钟回笼觉,再度醒来的时候,枕边放了一套浅灰色衣服。
而郑书昀已然不复方才刚睡醒时的疏懒,正一丝不苟地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处理邮件,鼻梁上的银边眼镜折射着苍白的日光,显得侧脸轮廓尤为清冷凌厉,仿佛透着薄情寡欲,却又无端迷人。
裴楠迷瞪着刚睡醒的眼,看了好一阵才堪堪收回视线,穿好衣服走进浴室,发现郑书昀已经帮他把牙膏挤好了。
等洗漱完,又看到床前柜的桌上放着他每天早上要吃的保健品,以及装好热水的玻璃杯。
他不知这些是何时准备好的,但他用手探了探,里面的水温恰好降到了他平时习惯的热度。
裴楠不由怔了怔,偏头看向窗边端坐的郑书昀,对上对方稀松平常的目光。
郑书昀合上电脑,淡淡道:“快喝吧,喝完去楼下吃早饭。”
裴楠回过神,仰头灌下药片,而后像尊大佛似的冲郑书昀抬了抬下巴:“走了。”
从一楼电梯出来,迎面遇到几个同行的人,其中有人挤眉弄眼道:“哟,郑律和小裴今天穿情侣装啊!”
裴楠闻言一惊,连忙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又将目光落到郑书昀身上,果然,他们都穿着灰色系的短袖,只是郑书昀的衣服颜色略深一些,且比之他的休闲多了几分板正。
继而,他想起昨晚打开郑书昀行李箱时看到的那些衣服。
凭借对颜色和设计极高的敏锐度,他在脑中将他的衣服和郑书昀的衣服一一对比,赫然发觉全都是成双成对同色系同设计的款式……
裴楠冲打趣的人干笑两声,实在难以将郑书昀和搭配情侣装这种暗搓搓的事情联系在一起,难免愕然不已,他在心头努力勾勒出郑书昀面无表情站在洞开的大衣柜前,拿出衣服一件件配对的诡异场景,便一时忘了看路。
下一秒,郑书昀提醒道:“小心脚下。”
随即他伸手扶住裴楠的肩膀,朝自己的方向带了一下,使得裴楠伸出的脚堪堪跨过了餐厅门前凸起的门槛。
倒是紧随其后仰天打哈欠的老李没反应过来,被绊了一个踉跄。
餐厅是自助的,各种早餐都有,郑书昀拿着装满食物的餐盘放到了裴楠面前,随即折返回取餐区,给自己打了一份,落座后,又给裴楠剥了个嫩滑剔透的水煮蛋。
坐在二人对面的老李视线在他们之间逡巡片刻,“啧啧”了两声:“我看着咱们郑律照顾小裴弟弟这股体贴劲儿啊,就能猜到郑律对女朋友有多好了。”
裴楠闻言险些被水煮蛋噎住,用力咽下,又喝了口豆浆,端着神情道:“看人可不能光看表面。”
郑书昀语气如常道:“我当然也可以表里如一。”
裴楠:“……”
理智告诉他,郑书昀在开玩笑,但根据他的经验判断,他相信以郑书昀的变态程度,很可能做得出来。
裴楠皮笑肉不笑道:“你还是继续虚伪吧。”
两人打哑谜似的对白,老李自然听不懂,便也没有过多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和其他人聊起了接下来的行程。
饭后,大家分别回房间收拾行李。
只有两个人的电梯内,郑书昀站在裴楠身后问:“兴致不高,在生气?”
裴楠双手插兜,目不斜视盯着跳动的楼层数,故作漫不经意道:“郑律好眼力。”
郑书昀顿了顿:“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裴楠一时语塞,没有作答。
他总不能实话实说,是因为郑书昀昨晚在床上边那个他边让他接电话的行径太过禽兽吧?
毕竟他也挺爽的,就像被蛊惑般全程配合对方那些变态玩法,若要深究起来,他和郑书昀充其量是从犯和主犯的关系。
因此与其说是在气对方,倒不如说他是在跟他自己毫无原则的迎合,以及那颗逐渐失控沉沦、不知所措的心较劲。
上午九点,一行人驾车离开酒店,正式开启了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