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楠抓了下头发,思考到底要不要按照乔琳说的,去郑书昀家里等着,反正他知道郑书昀家密码。
可他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又觉得好傻,最终还是决定直接去律所找人。
从机场进内环的路上堵了会儿车,但好在没耽搁太久,在裴楠的催促下,司机车速几度压限,到达商业园区的时候,刚过下午五点,郑书昀应该还没下班。
律所的行政接待早已对裴楠颇为熟悉,看到他后,微笑着朝办公区的方向看了一眼,示意郑律此刻就在办公室里。
裴楠已经想好怎样不经意地让郑书昀知道自己是乔琳请来的,随即便敛去一身风尘仆仆,理了理鬓边散落的碎发,摆出一副自若的神情,单手插兜,朝那间虚掩的办公室走去。
正要敲门的时候,裴楠听见里面传来声音:“两张机票,搞定,明天上午十点起飞,先在a国首都落地。”
说话的人是路昂。
紧接着,郑书昀“嗯”了一声。
透过门前窄缝,裴楠看到郑书昀正握着一支钢笔,在文件纸上写字,而路昂倚在他办公桌边,一双长腿肆意交叠着。
半晌,路昂似笑非笑地问:“不去跟裴楠道个别?”
郑书昀目光依旧落于纸面,语气淡淡道:“不用了。”
第28章 “我没有失恋。”
办公室门外似乎刮过一阵无声无息的风,郑书昀抬眼扫过,门缝露出的走廊空空如也,并未留下任何来往的痕迹。
郑书昀垂眸整理了一下文件夹,在路昂不解的眼神中继续道:“他正在参加画展,晚上还要出席一场宴会,等他忙完了,我再告诉他。”
“哦对,我忘了他人不在江市。”路昂失笑着按了按鼻梁,端起一杯水,转而又问,“你这次过去打算待多久?evans先生自从卧病在床后,就总是跟我念叨你。”
郑书昀合上钢笔起身,将批注好的文件插进文件架,抬腕看了眼表盘,计算乔琳与他约好吃蛋糕的时间,处理完一切后才回答路昂:“最多三天。”
路昂听闻这个短到不可思议的时间,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咽,愣是在喉咙口激荡了好几下,如同心中千回百转的思绪。
末了他压下咳嗽,竖起大拇指道:“你可真不愧是evans最挂念的好学生。”
对于这句显而易见的反话,郑书昀自然心领神会,只象征性地“嗯”了一声。
路昂不免微微眯起眼,摇头感慨:“chris,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离不开他啊。”
这次,郑书昀波澜不变的神色似有了一丝摇曳,但仍未出言反驳,只嗓音淡淡道:“我要下班了,明天机场见。”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办公室,朝公共区域走去,路过前台的时候,行政微笑着对郑书昀点了个头:“郑律准备下班啦?”
郑书昀朝她略微颔首,与她说完“回见”,正要往大门方向走,却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看到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
他停下,问:“还有什么事?”
行政立马摇摇头,抿唇目送郑书昀离去的背影,脑中却浮现出十分钟前,另一个匆匆而来,又冷脸而去的身影。
对方在走之前,还特意嘱咐她:“别告诉郑书昀我来过。”
说这句话的时候,男人语调微沉,偏瘦的身躯如同过分挺拔的修竹,仿佛绷着一股什么劲,直到走出律所的那一刻也未曾松懈下来。
下班时间的晚高峰里,四面八方的人们不约而同奔向属于自己的万家灯火,唯独有辆出租车,在滚滚车流中漫无目的地绕行。
马路两旁矗立着圆球型的路灯,随着车辆前行一盏盏被抛到身后,被人盯着看久了,便逐渐模糊成一条淡黄色的亮线。
“先生,您想好去哪了吗?”前排的司机看向后视镜,忍不住第三次出言提醒。
裴楠用力眨了眨发呆过久后肌肉微酸的眼眶,却再度陷入了沉思。
按照计划,他这个时候本应该去郑书昀家陪对方过生日,谁承想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找到,跟个傻逼似的在外面游荡。
而今天的寿星本人呢?现在八成在和竹马吹蜡烛切蛋糕,然后收拾行囊,准备明天和对方一起双宿双飞去a国,甚至连一句道别都没打算留给他。
思及于此,裴楠心里涌出一股要命的烦躁,指关节捏得嘎吱作响。
随即,他想起许多年前,自己最烦郑书昀的那段时间,他曾不止一次设想过,如果郑书昀能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就好了,这样他才能逃出对方光环下的阴影。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们从小学一路顺利同学到高中,本科又恰好填报了脸对脸的两所学校,就连工作也在同个区域,就好像他命中注定要被郑书昀随时随刻碾压。
如今,郑书昀终于要滚蛋了,这对于过去的自己而言,何尝不是件梦寐以求的大好事?
裴楠略微吐出一口气,坐直身体向司机报了个酒吧地址,而后打开微信,果断拉黑了郑书昀的账号,拇指却悬在“删除好友”的选项上,久久未能落下。
晚上九点,还没到真正的夜场时间,酒吧的舞台上只有一位歌手在轻轻哼唱民谣,在座的客人并不多,但包括歌手在内的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戴着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
酒吧今晚举行假面派对。
杨岐处理完采购账单,得空坐到裴楠面前,看着桌上一个个空酒杯,不由惊道:“才来多久就喝了这么多?”
裴楠放下欲饮的酒,藏在面具下的眼神不甚真切,只有唇边扬起一丝明朗的笑:“放心,会付钱的,今天心情不错。”
“哟,裴老板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啊?在画展上接到大生意了?”杨岐也跟着笑。
“郑书昀要去a国了,明天就走。”裴楠指尖弹了一下杯壁,忽然语调悠长懒散地说。
杨岐闻言,却是再度震惊,只不过和方才的诧异略有不同,他敛起眼中调侃,多了几分探究的目光,思忖着问:“跟上次见到的那个男人一起吗?”
裴楠喉结微动:“嗯。”
“挺好的,也算是皆大欢喜了。”杨岐摆弄着桌上的骰盅道,“对你来说少了个别人家的孩子,于他们而言,在a国的处境确实要比在这里好太多,至少那边同性婚姻是合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