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年九月,他从国外出差回来,到现在的三月末,接近八个月的时间,他见缝插针地,用他的方式,填满了她生活中的所有缝隙。
故事的最开始,都是他以廖清杉太忙为由,寻找的拙劣借口。
到后来,他过来的理由愈发随意,也愈发不加掩饰。
说着“想吃南栖的粤菜了”、“过来出差顺便来看看你”、“京溪太冷过来回回温”,反正就是说着各种信口胡诌的理由,就来了。
廖京妍有一个排解压力的方式,就是拼拼图,看着破碎的拼图在她手中变得完整,她会有一种成就感。
每当她拼拼图的时候,他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如果需要指导,就指导几句,如果不需要,他就不说话。
有时候他来的不是个时候,正好碰上她要去复健,廖京妍觉得自己复健的样子太狼狈,不想让他看到。
他也不强迫,就拿着笔记本电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边工作,一边静静地等她出来。
等她出来后,带她一起去看夕阳。
过去的几个月里,他带着她这个从小在南栖长大的人,去了很多她都不知道的景点。
有小巷里的人间烟火,有大海边的山高远阔。
除此之外,还有太多太多。
有时候她也好奇,怎么就这么多回忆。
明明就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就能筛选出这么多回忆。
因此,纵然廖京妍再在心里给自己打预防针,但还是抵抗不了自己身体的本能反应——
有他在身边的时候,她心中是充盈着快乐的。
车子在柏油路上一路驰骋,廖京妍放任自己回想着,直到一个声音将她的思绪从记忆中拨回。
是潇潇:“京妍姐。”
“嗯?”
“后面有个车一直在跟着我们。”
廖京妍透过后视镜往窗外看了一眼,声音淡淡地说:“我知道。”
但也就局限于这一句:“我知道。”
就如刚才,她没有在电梯口戳破他的存在,现在,她也不会让司机停下车,去跟他打招呼。
回到家,廖京妍权当刚才的一幕幕场景都没有发生,按部就班地做完自己的事情,然后,上床睡觉。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
走路、睡觉,这些大多数人都习以为常的事情,对她来说,哪有那么容易。
白天,她是胆识与魄力并存的廖氏掌门人,思维清晰,手段利落,从容不迫。
可等到深夜,等到整座城市的人都安然入睡,她独自一人,也是个不知所措的胆小鬼。
她有太多心事,没有办法诉说。
于是,想着想着,就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然后,在泪眼朦胧中,看着天光一寸寸的破晓。
这样的长夜,她已经度过了,不知道多少次。
失眠对她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
这次,她也以为自己会像往常一样,看着窗外等天亮。
可是,在破晓的天光到来之前,她于泪眼模糊中,看到有一束光,先于朝阳亮起。
是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看了眼来电显示,廖京妍下意识伸手去够。
拿到手机的那一刻,她忽然惊觉,她好像——
被他惯得,没有那么坚强了。
就像现在,理智告诉她不应该接通的,可她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可是,接通之后,两个人又默契地,没有说话。
寂静的夜里,只有沉默的声音。
这沉默持续了好一阵。
直到一阵风拂过,汪施靖才将自己心声的裹在风声里,试探着,轻轻开口:“我上去陪陪你,好不好?”
这声音,比月色都轻。
却足以让她溃不成军。
廖京妍听着他的声音,没有说话,一股压抑不住的酸意直冲鼻端。
汪施靖站在车边,抬眼看着她那屋的阳台,一边朝她走近一边说:“我不说话,也不做什么,就陪陪你,好不好?”
他声音太温柔,廖京妍拿着手机,感觉自己心底的想念,顷刻间泛滥得不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