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皇后的父亲,如今的徐家家主,八年前以身体不适为由告老辞官。
他只留了个国丈的虚名在身,成天在家莳花弄草,事事从简,低调行事,远离权力漩涡已久。
要不是皇帝挽留,就差直接换乡了。
外戚能有这样的分寸,皇帝即使不说,心里也一定是满意的。
但姜娆没有忘记在邺城遇到的徐家死士,也没有忘记容渟在提及徐家时,警惕小心的态度。
一个会豢养死士的家族……
鬼才信他们的家主只会安分地养养花养养草。
云贵妃见姜娆明白,挨在她身边连声地唉声叹气。
她只是个后宫中的妃嫔,即使张牙舞爪,更多的时候,只像只猫,挠人皮肉,伤不到根骨。
在宫中尚且不能和嘉和皇后平起平坐,即使仗着昭武帝的宠爱,能回回气嘉和皇后个半死,也动不了嘉和皇后背后的徐家分毫。
云贵妃连声叹气,“我扳不动嘉和皇后的根基。若是哪天她真的成了太后……”
她扭头看向姜娆,语气里带着点认真,“年年,我叫你去找的最好看的棺材板,可有着落了?”
她沉痛道:“到时就用上了。”
“……”
“用不到的。”姜娆把自己的鱼食塞到了云贵妃的手里,给不知道是真伤心换是假伤心的她找点事做。
云贵妃果然是在假伤心,她嘻嘻笑了,“年年果然心疼小姨。小姨努力长命百岁,一直陪着年年。”
姜娆微微撇开眼,轻轻“嗯”了一声,藏住了眼中浮起来的伤心。
她梦里虽然未梦到过小姨最后的处境,可她家都成了那样,小姨又能好到哪里去……
小姨甚至从未在她梦境中任何时候出现过。
姜娆不仅不知道她日后过得是好是坏,就连是生是死,都不得而知。
她“嗯”的那一声虽轻,却有些罕见的固执与任性,“说好了。”
“瞧瞧你这伤心的,我以后不拿棺材板的事吓唬你了。”云贵妃见她像是真认真了,改了改嬉皮笑脸模样,正儿八经,浅笑说道,“嘉和皇后日后做不做得成太后,乾坤未定。”
“就算她处心积虑,可十七皇子在所有的皇子中,不论文才武略,都不是最卓越的那个。再者说,帝心难测,谁知道他看好的是谁。”
“更何况,年年不是换多给小姨找了个帮手吗?”
姜娆抬眸。
“九皇子如今可是块香馍馍。”
姜娆一时未理解过来,云贵妃缓缓解释给她听,“昭武帝是个好面子的,你找你爹给九皇子写荐信这事,当真做得极好,在昭武帝那儿,为九皇子赢得了不少好感。而九皇子双腿残疾,不论昭武帝多欣赏他,九皇子都不会……”
姜娆明白了,点头接话道:“都不会影响她们孩子的皇位。”
“是了,最后顶多是个有实权的王爷。好多皇子想与他拉拢关系。”云贵妃淡淡笑说,“嘉和皇后这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那时大肆宣扬九皇子难管难教,用来衬托她做母亲的不易。却使得别的宫妃都觉得九皇子和嘉和皇后关系多年不睦,有些就生了笼络九皇子帮自己儿子的心思。但好在……”
“九皇子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云贵妃拉了拉姜娆的手,“他待人虽冷一些,可我听宫女说,他在你面前极为乖巧,也没见嘉和皇后所说的古怪难驯、不懂是非的样子。”
“待日后嘉和皇后看到在她宫里长大的孩子,站到了她的死敌这边……我简直等不及想看那场景。”云贵妃笑眼弯弯,看着姜娆,“年年真是我的小福星,给我带来了这样一份筹码。
……
后花园,秋千架高高荡起。
嘉和皇后行至此处,听见后花园内有耳熟的人声,命宫人放慢了脚步。
她的脚步也轻了许多,悄无声息地踏入后花园来,见四皇子正推着十七皇子荡秋千,脸色顷刻间冷了下来,在秋千前,两步开外位置站定。
十七皇子灰溜溜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垂着眼睛不敢看人,“母后。”
四皇子站在十七皇子的身后,“表姨母,您怎么会来这儿?”
嘉和皇后径自走到十七皇子面前,冷声责问,“再这样荒废下去,你当真要连那个残废都比不过了!”
十七皇子脸色更加难看了,头深深往下低着,下巴几乎要贴住领口。
黯淡无光的眼神中藏了一分对容渟的恨意。
嘉和皇后不再多说什么。
她让宫女将十七皇子带回了锦绣宫去,又转身看着四皇子,“让你去接小十七回来,为何将他带到了这儿?”
四皇子脸上带着薄薄的难堪。
方才从白鹭书院里接十七皇弟回来,路过芗南宫,宁嫔正陪着她九岁的女儿和然郡主玩秋千。
一路耷拉着脑袋一脸疲惫的十七皇弟在这时抬起了眼,盯着那对母女看了许久。
目光里些许艳羡。
他求他带他玩会儿秋千,他才带他来了后花园这儿。
“只是玩会儿秋千。皇弟在书院里,学得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