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是数百年来,他们第一次见面。
黎敬雪嘶哑地说:“你好。是这样的,我是沈凌工作上的同事,想找她见面说点事。”
“你好。我是沈凌的丈夫,沈凌出去买暖宝宝了。”
“是吗。我可以进来等她吗?”
“不可以。房间有些乱,我还在整理。”
“……是吗。抱歉。”
“你去大堂沙发等待沈凌吧。我待会儿给她打电话,让她回来时和你见面。她应该十几分钟后就回来了。对了,你的名字是?”
“……黎敬雪。尊敬的敬,音同敬薛。”
“薛和雪不是同音字,之间也没什么密切联系。”
他语气寡淡,“我会转告沈凌的,你可以离开了。”
“好的,谢谢您。”
男人礼貌地点点头,就打算重新合上房门。
——却顿了一下,因为过道上僵立的女人突然伸手,挡在了门框上。
“您来开门之前一定会看猫眼。您非常谨慎,甚至过于谨慎。”
她的手背因为用力过猛甚至凹出了青筋,之前被掐破的掌心在上面涂抹出了一些血迹,“您决定见我。为什么?”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黎小姐。”
“您伪造了酒店入住身份,消除了登机信息,删去了机场录像,连一个前台人员的记忆您都做了手脚——即便是和沈凌在一起,即便证件、机票、酒店都是沈凌订下的——您在警惕谁?您是故意让沈凌为您订了空票吗?您认为谁会细致到去调查这些事情?”
“你似乎精神有问题,黎小姐,放开门框。”
“您决定见我!您愿意见我!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您究竟是为什么——”
“黎小姐。”
曾经的祭司对曾经的执事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也不想回答你的任何问题。如果你必须寻求一个回复才能停止发疯,我只能补充,作为丈夫,希望你能辅助我的妻子更好完成工作,不要让她陷入麻烦与危险。仅此而已。”
“……您认为沈凌会在针对黎敬学时遭遇危险。这不可能。对方只是黎敬学……”
黎敬雪一怔:“您暗示除黎敬学以外的角色?您认为是——您不想让沈凌见到廷议会主席?您认为廷议会主席比祭司还要强大?您认为那很危险——”
“再见。”
门被合上,黎敬雪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猜测他话里含意时,已经放开了捂住门框的手。
……她站在这儿,全身发僵,手掌滴血,浑浑噩噩,一如数百年前的那个夜晚。
【我要离开了。下一任祭司已经选好,甄选祭司的方式也已经完善。我给你们留了足够延续的资本,为你们做好了所有能做好的准备。】
【你们是我的执事,这是我的最后一个命令。遵守它,执行它,尽可能地去长大成人,杀戮也好自残也好心理封闭也好同流合污也好都与我无关——现在,从我面前滚开。】
【我受够了。】
黎敬雪不明白。
她一直是双胞胎中最木讷最死板的那个,她不明白,即便弟弟重复吼叫着“背叛”度过了扭曲的数百年。
她不明白,她甚至到现在都弄不清楚薛谨的离去是否能算作“背叛”。
他只是……离开了。
就那么离开。
抛弃了她和弟弟。
抛弃了整个教团。
黎敬雪不明白,黎敬雪当时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黎敬雪只是木讷地点头听令,黎敬雪……
黎敬雪后来想,她是有那么一句,必须在告别时说给薛谨听的。
一句根本不遵守规则的话。
可她似乎,再也没有机会了。
【半小时后,酒店大堂】
沙发上的黎敬雪终于等来了沈凌。
后者一路蹦蹦跶跶,抱着一只手提式的古董收音机,整体外形则像一只被裹成球的毛茸茸,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怎么了?阿谨说你来找我?什么事要来这里说?我今晚就回教团呀?”
黎敬雪握紧手掌。
她是监事会的主席,她需要查明真相。
【这是作为我执事的凭证。以后见铃铛如见我。】
她不明白,那么模糊的暗示她不需要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