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也怕蚁群,况且这所谓的联盟心思不齐,只要威胁大够,自己就散了,哪会死战到底?”伏波心里可是清楚明白,这个破联盟根本就是宁负放出来的诱饵,全是炮灰,真正的主战场恐怕还是要放在东宁那边,毕竟岸上的基业是没法长腿跑了的,一旦东宁受到波及,赤旗帮也要大受影响。
然而问题是,宁负恐怕没想到东宁大营的城寨化已经完成,还有东门的盐商可以驰援,就算真来十几条船,也是能守住的。而等她解决了面前的敌人,事情就简单了。
听帮主仔仔细细一通说明,李牛也明白了如今的局势,他不由松了口气:“若是能歼灭这群狗贼,倒是省事多了,将来发兵海口诸岛也有了借口。”
之所以不动入海口那些岛屿,还是怕捅了马蜂窝,现在人家都找上门了,报复回去还不是天经地义?等到严远带兵回返,还真能在番禺附近的海面犁上一遍了。
伏波微微颔首,旋即道:“不过此事还得另外安排一番,来人,去请陆公子过来。”
李牛眨巴了一下眼睛,请陆公子干啥?这种大战,他一个商人难不成还能帮上忙吗?
不多时,就见陆俭翩然而至,还是一身锦衣,一张俊脸,那气度就别说了,饶是李牛现在当上了大头目,看着也有点发怵。不过这样的贵公子,到了帮主面前也得乖乖盘着,说到底还是帮主更厉害啊!
陆俭可不管着莽汉在想什么,直接开口问道:“贤弟找我来,可是番禺出了变故?”
陆俭这几天一直都待在屋中,借笔墨书画打发时间,偶尔也会找伏波聊天,但是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费尽心机与人亲近了。就算是盟友,表现的太积极也会让人生疑,他可不想弄巧成拙。
不过就算如此,他的耳目依旧灵敏,罗陵岛上的布置都尽收眼底,伏波骤然来请,他也能猜到事情有变。
伏波也不隐瞒,直接道:“宁负说动了十七个船帮、商帮,结成联盟,想要发兵攻打罗陵岛。”
听到这消息,陆俭眉头一皱:“鬼书生心思诡谲,怕是有诈!”
他可不信宁负会把注压在这一盘散沙身上,赤旗帮虽然派出了大军,但是留存的兵力依旧不少,姓宁的怎么可能想不到?这股兵力,多半是用来诱敌,转移众人视线的。
伏波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之前明德兄也说过番禺多有跟长鲸帮勾结的大商户,估计攻罗陵岛是假,打东宁才是真。”
这话让陆俭松了口气,原来她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不过旋即,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贤弟莫不是打算派兵前往东宁,自己率兵固守罗陵岛?”
这是通知他罗陵岛可能会有危险,想让他赶紧离开吗?
谁料伏波却道:“恰恰相反,我打算出兵迎击那群贼寇,让东宁固守城池。”
陆俭是真被这话惊到了,明知道是诱饵为何还要出兵?然而下一瞬,他突然明白了过来,这人是打算直接吞掉诱饵,然而再支援东宁的主战场?她有把握打赢两场战争?
陆俭其实并不擅长兵法,更没亲自经历过战阵,然而对方自信满满的神态却不是骗人的,她恐怕是真有把握。若是之前不知道她的身份,陆俭估计只会感叹对方艺高人胆大,而现在,这都不能说是胆大了,一个女子,怎能做到如此地步?
心头有哪里跳了一下,陆俭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笑着开口:“那贤弟找我,恐怕不只是为了通知此事了吧?”
伏波也笑了:“我还真有些事情要求明德兄,这是番禺收集来的信报,你看看有没有相熟的人。宁负能把人骗来,咱们也得在他背后挖点坑,劝降几个才是。”
反间计在什么时候都是好使的,更重要的是,跑海的哪个不奸猾?能脚踏两条船,多半还是要冒险试试的,万一见势不妙,立刻麻溜反水就是。
接过名单,打眼一看,陆俭就笑了出来:“贤弟所料不差,还真有个能说动的。”
对于他而言,威逼利诱当真是轻松的很,而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不也是信赖有加吗?
见番禺地头蛇都这么说了,伏波毫不犹豫道:“那这边就麻烦明德兄了。”
那双眼很是明亮,眸中满满都是期待,让人不由生出自得,陆俭笑叹一声:“贤弟何必客气,这些小事,就交给愚兄了。”
于情于理,他都是该帮的,既然要帮,就要做到最好才是。然而下一刻,陆俭又收了笑容,沉吟片刻,突然道:“不过贤弟还是要小心,宁负此人狠毒,谋划的未必只有这些。”
他们能料到的,宁负当真料不到吗?更何况还有“寻人”之事,哪怕明知伏波处于困境时对他有利,此时此刻,陆俭还是忍不住要叮嘱一声。
看着对方分外认真的神情,伏波也正色道:“明德兄放心,我怎么也算跟鬼书生交过手,不会掉以轻心。”
其实对于宁负的来意,她多少有些疑虑,只凭这些杂鱼,想要干掉赤旗帮几无可能,那么宁负的作战目的就颇为可疑了。不过遇上这样的对手,了敌在先也不太可能,唯有见招拆招,以力破巧才行。
两人都说的郑重,一旁的李牛却抓了抓下巴,别说,这姓陆的手段还真是不差,帮主说什么他都能跟得上,也算是个难得的人物。亏得他识大体,跑来跟着赤旗帮混,这要是投了长鲸帮才是麻烦呢。现在有这么个帮手,对付鬼书生应当也更有把握了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想要聚齐那么多家人马,闹出的动静定然不小,花费的时间更不会少,不过都上了长鲸帮的贼船,谁也不会抱怨,毕竟风险是有,好处却也不少。再说了,这么多人一哄而上,赤旗帮也未必能分辨出来都有谁掺合,万一出了事,偷偷溜走也就是了。
然而出乎意料,没过两天就有人摸上了门来。
得知对方来意,梁老板立刻警惕了起来:“王兄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这姓王的跟梁家虽说有些生意往来,但是并不紧密,怎么连他都听到了消息?还专程找上门来,是个什么意思?
对方哈哈一笑:“梁老板还以为这事有人保密呢,番禺早就传开了,连各家的名录都列了出来。喏,我这儿就有一份,你看可少了哪家?”
接过对方递来的纸条,扫上一眼,梁老板脸色就有些变了,厉声道:“王兄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威胁鄙人?”
“梁老板这是哪里的话,我一个做的小本买卖,哪有资格威胁旁人?就是受人之托,前来规劝几句。”对方陪着笑,说出的话却让人胆寒。
受人之托,还能是什么人!梁老板心中一阵翻腾,只觉背上汗都下来了,却咬着牙硬撑:“那王兄怕是来错地方了,长鲸帮是何等家业,难不成谁还能翻了天去?”
那姓王轻叹一声:“长鲸帮的确势大,但是来的人有些不对啊。鬼书生是什么样的人,老兄你不知道吗?空口白牙让你们冲锋陷阵,死了难不成他还管埋?再说了,人家赤旗帮又不是真倒了,几十条船横过海面的场面,难道老兄没瞧见吗?这要是等人回来,按照单子一家一家扫过去,难不成还有人能抵挡?”
这一串问题简直个个诛心,的确,赤旗帮是发了兵,但是外出的人马又不是都死绝了,这要是回来了,还能饶过他们?长鲸帮再怎么厉害,那也是远在合浦,难不成等人家来给自己收尸吗?
可是这话却不能直接说出口,他定了定神,强道:“赤旗帮兴起不过一两年时间,又能有什么根基?这要是把老巢给端了,说不定直接就成一滩散沙了,怕个什么!”
对方眼中露出同情神色,低声道:“难不成老兄你不知赤旗帮曾做过什么?之前那个东门大盐商凌家,就是想找赤旗帮的麻烦,直接被人灭门了。据说文城钱氏也去了,还不是俯首帖耳,不敢造次。我听那鬼书生也说过,赤旗帮连陆氏的船队都吞了,你们光想着吃肉喝汤,不想想人家杀鸡宰牛是个什么动静?”
这次梁老板是真面色发白了,他是听说赤旗帮干了不少大事,也知道对方发家极快,想来身上也有不少肉可吃,只是有肉不假,也有尖牙利爪啊。这要是一个不好,岂不是连身家性命都搭上了?而鬼书生做盟主,往深里想想,还真有点靠不住……
见他面上动摇,那说客立刻道:“梁兄莫不是怕鬼书生?”
梁老板面上一僵,他当然是怕的,就算长鲸帮没有大举兴兵,势力也非同小可。这都应下了要发兵赤旗帮,哪还有反悔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