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长鲸帮真肯援手,他们可就占了大便宜了!怎么说也是纵横南海的大船帮,就算被挤去南洋,势力恐怕也不会弱了。没见南洋的胡椒贸易都被他们占了八成,这要是能跟叶氏联手,何愁青凤帮不灭?
宁负却呵呵一笑:“我们的船暂时过不来。”
叶澹被噎得差点没喘上气,暗自攥紧了双拳,那你来是做什么的?
宁负像是没看出他的不满,话锋一转:“估计叶老板也听说了吧,陆氏家宅不宁,出了个逆子,差点让陆大人在朝中翻了船。最近更是闹出传闻,说是陆氏的远洋船都让人劫了,这样的大仇,岂能不报?”
这消息叶澹真是第一次听说,他眉头一皱:“难不成是青凤帮干的?”
不可能啊,这些时日他们正跟沈凤在海上撕扯,想要劫下一个远洋船队,哪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干成的?
“不是。”宁负答的自自然然,“是赤旗帮的手笔。”
叶澹眉头皱的更紧了:“我也听说过赤旗帮的名号,可是陆氏跟他们有仇,于我叶氏又有什么关系?”
赤旗帮的崛起,身在闽地的叶澹自然知晓,可是这帮派并没有跑到闽地搅风搅雨的意思,跟青凤帮更是无甚瓜葛,突然提到他们和陆氏,到底是什么意思?
宁负笑了:“若是叶氏和陆氏联手,先下青凤帮,再讨赤旗帮,两家的死敌不都能除了?”
这未免也有些太异想天开了,叶澹摇头:“叶氏和陆氏形同水火,两家如今各有难处,防备还来不及呢,哪会联手?”
说罢,叶澹话音一顿,突然反问:“宁先生可是想借吾等之手,收拾自家强敌?”
长鲸帮如今是在南洋不错,但是邱大将军都没了,他们回返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可是现在南海最大船帮是赤旗帮,说他们没点心思,谁会信?
现在长鲸帮不动,反倒想要借他们铲除异己,这如意算盘打的也太好了。
这种诛心之言,却让宁负颔首:“说的不错,我们暂时没法东进,但若是赤旗帮联手青凤帮,先扫闽地,再转过头清剿南海,等到我们腾出手,着实有些麻烦。既然如此,就要分而破之。我长鲸帮别的不多,自南洋运回的货物可不少。”
长鲸帮手里可是有胡椒的!叶澹呼吸都是一滞,难不成他们打算松松口,容别人分一勺羹了?这可是笔大买卖啊!叶氏的船队如今面向倭国,陆氏虽然有远洋船,但是据宁负所言,应该也毁的差不多了。对于西洋货物,两家可都垂涎欲滴,这要是搭上了长鲸帮的线,岂不是占了大便宜?
而且他们有通往江南的海路,陆氏有通往江南的人脉,长鲸帮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独占南海,真往东海,还是得寻合作伙伴的。这要是真能谈成,他们不但能除掉心腹大患,还能一跃成为海上另一大船帮,这里面得有多大的油水?
心思浮动,然而看着眼前那斯斯文文的书生,叶澹又退了三分,不论是跟长鲸帮还是跟陆氏合作,都与虎谋皮,算不得安稳啊。
见他神情,宁负再次慢悠悠用扇子敲起了掌心:“这次我来汀州,就是为了这点事儿。若是叶老板信我,不妨寻到陆氏,一同坐下来谈谈。若是不信,说不定别人就要背后使坏,乱你的根基了。”
叶澹眉头紧皱:“宁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君不见蓑衣帮都打到哪儿了?若是跑来汀州祸乱一番,叶氏前有狼后有虎,还能招架吗?”
叶澹一下坐直了身体:“宁先生莫要危言耸听!”
宁负却冷笑一声:“若是我,可不会放过这好机会。此刻赤旗帮能联合青凤帮打你们,将来就能跟他们联手抵抗我等。到时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那一声声扇子敲打的声响,扰得叶澹心神大乱,这“鬼书生”说的有理吗?其实是在理的,如果赤旗帮真和青凤帮联手,说不好真有可能击溃他们。可是跟陆氏联手又岂是那么容易的?现在家中有不少人都跃跃欲试,想找陆氏的麻烦了,两家宿怨已深,恐怕谁也不肯让步……等等,叶澹突然看向宁负:“宁先生有把握撮合两家?”
宁负手中纸扇一停,露出笑容:“自然。”
那笑一点也不温文而言,反而像是透着血腥,让人心底发寒。他当然是个狂徒,但是辩才无碍,足智多谋也不是假的,若真能说动陆氏,也非不可为啊……
沉吟许久,叶澹终于道:“过两日,芙蓉园会大摆宴席,届时陆家也会来人。先生若是有意,可随老夫一同前往。”
宁负欣然颔首:“那就烦劳叶老板了。”
看着他那自得的模样,叶澹轻轻舒了口气,与虎谋皮,也好过陷入死地。反正他也找不来更好的帮手了,何不试上一试?
第一百四十一章
芙蓉园在汀州城可是人尽皆知,乃是前朝孙阁老为了颐养天年所建的别院,原名“洗心苑”,后来因为遍栽芙蓉,才有这个别号。到了今朝,孙家败落,这园子也三易其手,最后被一位名宿收入手中。因其喜芍药,费尽千辛万苦在园中养了数亩名品,每到夏初花开时,就遍邀亲朋前来赏花。久而久之,芙蓉园里的赏花宴,就成了汀州高门攀谈结交,互通有无的场所。
身为汀州数得着的名门,萧氏自然也不能免俗。到了赏花那日,萧霖带着家眷前来赴宴,只不过这次,女眷之中多了个外人。
“江夫人,那边估计还要闹上些时候,倒要委屈你跟着我这老婆子一起消磨时间了。”湖畔台榭内,一个中年妇人含笑道。
伏波笑着应道:“若非有您,我也瞧不见这样的美景,哪会委屈?”
这里是芙蓉园的内院,也是景色最佳之处,池中荷叶青青,岸上芍药娇艳,不远处的绣楼上还有阵阵欢声传来。一众待字闺中的女孩儿正在楼上吟诗作对,舞文弄墨,这也是赏花宴最重要的一环,让各家小姐展露才情,比拼姿容,犹若鲜花一般争奇斗艳。只要表现出挑,定然能换来一段好因缘。
这种场合,伏波是不能跟去的,就只能落在“已婚”的妇人们中,跟在萧霖的正头夫人颜氏身边作伴了。
颜氏笑着摇了摇头:“景色再好,也不如韶华,瞧着那些丫头,就觉得自己老了。对了,江夫人膝下可有儿女?”
伏波笑着摇了摇头:“我成婚不久,尚未生养。”
颜氏露出了些讶色:“这事可拖不得!”
虽说换了一身稍稍鲜亮的衣裙,伏波今天的妆容还是走得成熟风,瞧着也有二十出头,古代这年纪还没孩子,的确罕见。
伏波轻叹一声:“家里就我一人,招婿也是麻烦,成婚就晚了些。这两年又要东奔西走,哪有工夫要孩子。”
颜氏这次是真露出同情神色了,忍不住牵住了伏波的手拍了一拍:“你也不容易啊。不过家业重要,子嗣也不能疏忽,不行就让你那夫婿先顶着……”
招赘的独女,还要抛头露面在外面打拼,想想就让人怜惜。像她的小女儿,跟这位江夫人也是一般的年纪,儿子都六岁了,这哪是能等的事啊。
谁料那女子却咬牙道:“家业终归是姓江的,不能让外人夺了去。”
连枕边人都不能信,还有谁能信呢?难怪这丫头一身的干练,想来也是生活所迫。颜氏心中不由更软,也暗暗放下了心。丈夫之前曾叮嘱过,让她仔细打探打探这位江夫人的底细,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有私藏的意思,看来也是真心跟萧氏结交的。
想到此处,颜氏笑道:“不说这些丧气话了,今日就好好听听曲儿,喝喝茶,若是想耍什么,我让人取来。”
这种游园赏花的地方,什么玩乐的物件没有?虽比不上那些丫头欢腾,弹弹琴,打打叶子牌也是可以的嘛。
伏波笑道:“夫人不必管我,赏花品茶,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