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在进门之际眼眶就已经红了。再跪在下面看到端正坐在上方的父母,从小到大与父母相处的点点滴滴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的双眼中不由自主的蓄满了泪水。
“父母之命,儿谨记在心,此生此世不敢或忘。”她虔诚的下拜,哽咽的吐出这句话。
一对新人拜别完了父母,才又双双起身,便被众人簇拥着往外走去。
这里头的人自然也呼啦啦的跟着出去了。方才还挤挤挨挨的室内一下子空旷得可怕。
等人走远了,崔蒲再也忍不住了,他忙不迭跳起来就扑进慕皎皎怀里,抱着她放声大哭:“娘子,我们的大娘子她走了!嫁人了!”
“是啊,嫁人了,终于嫁人了。”慕皎皎点点头,眼中也有泪光在涌动。
两人静静相拥,暗自落泪许久。
最终还是前头来人请他们出去陪客,夫妻俩才赶紧擦掉眼角的泪痕,连忙又重新洗了脸换了衣裳往外头去。
崔蒲事后还忍不住打趣慕皎皎:“我还以为你对这件事一直会无动于衷呢!现在看来,你对大娘子的不舍也不比我少嘛!”
“废话,那也是我的女儿。”慕皎皎低声道。
只是,在这个社会,女儿嫁出去了便是泼出去的水。再往后,她便是别人家的媳妇、别人的娘子、别的孩子的母亲。而他们的女儿,这个身份在她生命力占据的位置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哎,其实想想,她的心情真是怎么都振奋不起来。
不过,许多年后,长安城内还有不少人家对这一场婚礼津津乐道个不停。原因无他,便是这场婚礼实在是太奢华了!
当然了,长安城内贵人多,再奢华的婚礼也奢华不过皇子娶妻、公主出嫁。但是,这位崔十二娘子的奢华却是别出心裁。
婚礼当日,圣人的厚赏是一方面;长安城内几乎所有叫得上名号的人家都参与了这场婚礼是另一方面,但更令人激动的,还是新妇子出门时的情形——
明明这门亲事办得急,崔家也只通知了临近的亲朋好友们。可是,就在婚礼当天,长安城内突然就涌进来许多人,守城的官兵一一盘查过了,得知他们都是从扬州、广州等地赶来的百姓。确认他们的身份后,守城官兵便放行了。
等到新妇子出门蹬车之际,便见到崔府门口已经挤挤挨挨的站满了围观的百姓。
车子出发,便有几个身穿青色官袍的扬州乡绅们排成一列站了出来。
“吾等天长县乡绅,特来恭贺崔县尊爱女大婚!”
十多个人齐声说罢,便见到一辆花车从巷子那边驶出,车上装点着冬日里难得一见的鲜花。在满满一车盛放的鲜花之中,十数个美貌的少女装点其中,随着袅袅升起的青烟翩翩起舞。一眼望去,宛若仙子降临,美得令人心醉神迷。
这是扬州城内逢年过节才有的盛大项目,没想到今日竟被他们给搬到了这里。尤其是在凛凛冬日,更给这个婚礼增添了几分绚烂的光彩。
再然后,又见许多寻常百姓装扮的人站出来。其中为首的赫然便是已经滚圆了许多的刘三。
“我们深受崔知府厚待的扬州百姓,也来恭贺崔知府爱女大婚!”
百姓们拿出来的东西更淳朴些,那是一篮子一篮子的甘薯做成的小食。虽然到了现在,甘薯种植已经推广到了全国各地,但是扬州甘薯依然是各地茶馆酒楼上的宠儿。而现在这这些天长县甘薯制品才刚亮出来,就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身穿新衣的扬州小媳妇们提着蓝子,跟随着新妇子的车子,将篮子里的东西一路撒了过去,也便是引着长安城的百姓们一路将新妇子送到了婆家。
而在新郎府邸附近,又见江淮士子以及岭南各地的前来赴考的士子齐刷刷站在道路两旁,眼看新人过来了,便铺开白纸,提笔挥毫,将一首首的诗作赠与这对新人。
“吾等感念崔刺史恩德,奈何我等身无长物,只能以酸诗一首,赠与崔十二娘子,恭祝崔十二娘子于李二郎君夫妻恩爱,白头偕老,也借此聊表对崔刺史夫妇的尊崇爱戴。”这是将所有诗作搜集起来后,递给李家管家时一名士子说的话。
“什么是民心?这便是民心啊!崔刺史做的那些好事,百姓们全都记在心里呢!”
将这一路的热闹都收入眼底,有人由衷感慨道。
大娘子坐在车上,看着眼前这一幕幕,也只能双手紧紧攥住蔽膝才能勉强将到了眼角的泪珠又逼回去。
“你们不是想故意把我抬高了架到火上烤吗?现在,我是真被百姓们架到最高点了,可是我不怕!有一对这样的阿爹阿娘,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我定会和阿爹阿娘一样,让你们所有等着看我笑话的人全都败兴而归,我一定要狠狠打烂你们的脸!”
高昂起小巧的下巴,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的道。